06雙生花醉
天上的星星低低的垂/地上的人啊在昏昏的睡
夢里出現的人醒了是誰/這世間還有一朵花在醉
嵐城說:“雙生姐妹是永遠都不會幸福的,生來注定要受到詛咒,一朵花只有吞噬掉另外一朵,才能芬芳艷麗。而我們,雖不是雙生,但更似雙生了。”
我看到嵐城手上有和我一樣的蝴蝶。我像瘋了一樣,一邊流淚一邊跑到操場,看到梁舶在打乒乓球的身影后,默默地擦干眼淚,靜靜地在遠遠的地方等他。
等到我的脾氣一點點消失,我原本想要質問他,為什么騙我的,最終被我壓制住沒有問。
他的同伴最先看到的我,他向我走過來,很疲憊,似乎不太歡迎我的到來。
“小橋,你怎么來了?不是應該午休嗎?”
我搖搖頭,想表達我根本不想午休。
我說:“嵐城給我看到了她手上的蝴蝶,和我的一模一樣,都是……綠孔雀。”
梁舶突然抓住我的兩個肩膀,使勁的搖晃,他說:“周曉橋,你睜大眼睛看清楚,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口中所說的嵐城,自始至終,我只認識你一個。”
他說:“你再這樣會把我逼瘋。”
他說:“小橋,你忘了嗎?我們的事!”
我呆呆的看著他,我們的事?什么事!
他說:“算了。”
把身上的外套往肩膀上一搭,轉身離開,只有背影離我越來越遠。
我問嵐城,為什么梁舶會給你紋綠孔雀?
嵐城說:“因為我喜歡。”
我深刻意識到,倘若我再不主動接近梁舶,那么梁舶就真的離開我了。我主動給梁舶打了第一個電話,電話那頭,可以清晰聽到他那如大提琴一般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
“小橋,你終究還是先給我打了電話。”
“你不問問我怎么有你的號碼嗎?”
“傻瓜,你做什么我能不知道么。”
“今晚……你有空嗎?”
我約梁舶在學校外面的一家咖啡廳見面,拿著上次嵐城讓我給她畫蝴蝶插畫的本子,我想跟他講講自己的插畫設計,波西米亞的公主懷著孩子飛到了天上之后,還會再去見那個王子嗎?那個王子因為有了新歡,會忘記之前的愛人嗎?我準好了一系列問題去問他,想要和他一起探討更多的事,說更多的話。
最終的目的,不過是想和他多待一些時間。
我居然和嵐城暗中較勁,想要很快很快的得到梁舶,得到愛。
嵐城說過雙生花只有一朵花才可以存活,而我和嵐城之間也只有一個人,可以和梁舶在一起。
梁舶喜歡喝卡布奇諾,喜歡將里面的拉花攪拌直到消退了才喝。他跟我講他們班上的情侶在一起做過的浪漫的事,他說只要兩個人相愛,直沖著一個目標,就能幸福。
我問什么目標?
他說:“就是在一起。”
他看到我的插畫皺著眉頭,我以為他不喜歡,就搶過來,說:“不給你看啦。”
梁舶給我做了個鬼臉,學著我說話:“不給你看啦。”
我作勢要去打他,他抓住我的手。
“小橋,我們在一起吧。”
“真的嗎?”
“嗯。”
當晚,我們沿著路邊走了很久,圍著校園轉了很久,累了就坐在銀杏樹旁邊的長椅上。
他貼近我,下巴抵著我的頭頂,雙手捧著我的臉頰,沉默了良久。
我感覺很不真實,抬起頭去看他的眼睛,問:“我們這就算是好了?”
他點點頭,說:“怎么了?”
我搖頭說:“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晚風習習,他捧起我的臉頰,輕輕地吻上了我的唇,溫熱的,軟軟的,像秀發掃過嘴唇一般癢癢的。
他慢慢松開我,說:“小橋,從現在起,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我搖頭:“不,我還是我自己的。”
他刮了下我的鼻子。
“淘氣。”
轉身準備回宿舍的路上,嵐城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她眼中透漏著鄙夷。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向后跑去,她圍著紅的鮮艷的絲巾,向后飄的很遠。我拋下梁舶,直奔向嵐城,梁舶在后面喊我,我回頭看他,說:“梁舶,我得去和嵐城說清楚。”
嵐城,是我這朵花吞噬了你嗎?
我是不是不應該這樣做,不應該……和他在一起?
風聲呼嘯而過,嵐城跑到教學樓的頂樓天臺上,坐在圍墻上,朝下搭著腳丫,脫去了鞋子。我慢慢向她靠近,說:“嵐城,危險。”
她笑,很燦爛,混著月光,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的不再媚俗,而是皎潔。
她說:“很明顯的,小橋,你不再需要我了。”
我說:“不,我需要你啊,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的。”
她摘下紅色的絲巾扔下天臺,我看著那一抹紅向下墜,不斷下墜,還飄向了遠方,掛到了樹枝上,輕飄飄的舞動著。
嵐城說:“你的情郎來了。”
我看著梁舶驚慌失措的樣子,突然覺得有絲好笑。我說:“梁舶,你來了。”
就像一聲問候。
“小橋,如果我們同時跳下去,那么梁舶該救誰呢?”
梁舶拽住我的手,很生氣的說:“周曉橋,你鬧夠了沒有?”
奇怪?鬧的人不是我,是她嵐城啊,為什么這么兇我,很委屈。
我說:“嵐城,也許他會救你。”
梁舶說:“嵐城,嵐城,你為什么總是說嵐城,她是誰?你說她到底是誰?”
嵐城聽到這話后,很傷心,我說:“梁舶求你,不要再說了。”
梁舶松開我的手,他說:“你求我?”
也許時間再倒退一秒,我或許還來得及,來得及去抓住嵐城的手,她向下墜去,我晚了一步。
像一朵花,在落。
再次醒來時,我躺在醫院里,媽媽陪在我身邊,我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覺得全身酸痛。
“寶貝,你看你,也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
媽媽一雙眼睛是很明顯哭過的痕跡,我疑惑,問:“媽媽,你哭了嗎?”
媽媽說:“對啊,看女兒又受傷了當然會哭。”
我看著自己被打上石膏的雙腿和胳膊,頭也很疼,我問:“我怎么了?”
媽媽說:“你從18層樓上掉下來,正好掉到十五層樓放空調機的臺子上……”我記不起自己究竟怎么下去的,但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有個女孩,長長的卷發,小橋的鼻子,長長的睫毛,她總是喜歡喊我小阿橋,她還說送我的生日禮物里一個千紙鶴,里面有個小秘密要告訴我,她還給我眨眼睛。
“媽媽,我想喝八寶粥。”
破涕為笑,媽媽笑起來才最好看。
梁舶和張茹男一起來看我,送給我兩束鮮花,一籃子水果。
“阿姨,我們來看看小橋,小橋你好好養傷,等你好了再一起去玩。”
張茹男說完,就捂著嘴跑出門,她應該跑出去哭了,我張了張嘴,也沒有喊出聲。
看著梁舶笑了笑說:“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感性了。”
梁舶跟我媽媽悄悄說了兩句話后,媽媽就和梁舶出去了,臨走時梁舶吻了吻我胳膊上的石膏。我嗓子里有一絲腥甜,想要咳嗽,憋著等他們都出去,真不想他們再噓寒問暖了。
我不想關心他們會說什么話,我只是很奇怪,嵐城她的存在,真的像夢一樣不真實。好像她一直都是我幻想出來的人,可是失去她的時候,我的痛楚卻到此刻也依然清晰。
為什么?
一位醫生過來給我做檢查,他戴著眼鏡和口罩,還順便翻了翻我的眼睛,我眼珠子下意識的轉圓圈,然后醫生就呵呵笑了。
醫生說:“恢復得不錯嘛,沒有摔壞腦子。”
我嘿嘿笑。
“大夫,我覺得自己腦子出問題了。”
“嗯?什么問題啊?”
“就是我好像有一個朋友,我現在不知道她到底存不存在。”
“哦,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話就是不存在的。”
“為什么啊?”
“如果你朋友在,她怎么到現在還不來看你啊,你看你都這副樣子了。”
“…… ”
這個醫生,真是的。頭發都白了,還有心情開我的玩笑。
我哪副樣子了?不就是胳膊和腿都胖了點,白了點,沉了點嘛。
躺了一個星期后,反應過來,喔,我不用去上學了。
有一種才剛活過來的錯覺,人人都說我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想我的后福,應該是下床走路,吃飯,喝水,拉粑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