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從醫(yī)院看完外公回來,買早餐和外婆吃完之后,提議天氣那么好,陪她去廣場走走。從家到廣場不過200米左右的距離,我們卻走了接近10分鐘,邁出的每一步都很慢,也有點不穩(wěn)。我脫下眼鏡,瞇著眼睛迎向明媚的陽光,努力不讓眼淚滴落。
小時候,在這里,我陪著外婆一圈一圈地拍著手走,還記得我在這幾棵樹下玩過沙……我的回憶開始不是我的,仿佛這一切都只是昨晚做的一個夢,夢醒了,一切都不復(fù)存在了。
念念叨叨聽著外婆和我說自己的身體現(xiàn)在都不能自主了,兩只手臂都抬不起來穿衣服了,腰痛到都伸不直身體,膝蓋風(fēng)濕都走不動了……我安靜地聽著,緊緊挽著她的手。不知什么時候我已經(jīng)長得很高,牽著她的手,都要稍微彎著腰,所以我只能挽著她的手臂,陪她慢慢地走,安靜聽她說話。
我印象中的外婆,不是這樣的。小時候我經(jīng)常拉著她的衣角,以她為標準,來判斷自己的身高,還記得那時候,我站在她旁邊,心里默默念到:我很快就要和奶一樣高了!
我印象中的外婆,是很愛干凈的。以前每次搞大清潔,我都會被她的一絲不茍所折服,地板要洗的一塵不染,衣服的邊邊角角都要很干凈,鍋碗瓢盆要刷的不留煮過的痕跡……現(xiàn)在的我受到她自小的影響,有點選擇性干凈強迫癥。
我印象中的外婆,是心靈手巧的。小時候做席子,她的手巧而靈活;縫縫補補那些衣服被子,她都很厲害;看到那些沒用的廢材或者舊家居,她總能變廢為寶加以利用;雞籠是她指導(dǎo)做的,拖把也是她剪舊衣服做的,還有其他那些早已經(jīng)被丟棄被嫌棄的架子,都是她想到的做出來的……我總是說,奶要是生活在這個時代,肯定是個富有創(chuàng)新精神的發(fā)明家。
看到隔壁睡著極不安穩(wěn)的外婆,我止不住洶涌的眼淚,淚腺早已經(jīng)垮了,我發(fā)現(xiàn)這該死的時光,不知不覺帶走了太多東西。
它留下的,只有外婆她對我們深沉不變的愛,和對我溫和性格的影響。
每次從廣州回來,都會隔幾個鐘打個電話問到哪里了,有時候坐夜車,大半夜她醒過來,也會來個電話問有沒有買吃的喝的在車上吃;每次出遠門,也是要看到我們上車,再打幾個電話,千分督促萬分叮囑才放心;以前上學(xué)時候回來晚了,號召家里所有人四處去找;后來有手機了,超過9點回來電話就開始響個不停怎么還沒回來……
她善良又逆來順受,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只會偷偷躲著抹眼淚,每次聽到一些不好的消息,總是為別人掉眼淚,她一生中為別人做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卻總沒有得到別人很善意的回報,而她的女兒,很多也是像她那樣,一心只想著為別人著想,很少顧及考慮自己。
她很節(jié)省,總說以前過的苦日子太多了,我們現(xiàn)在幸福了卻那么浪費,總是舍不得倒掉隔夜的飯菜,穩(wěn)熱一下繼續(xù)吃,也從來不允許我們吃飯有剩下的飯粒,總是不讓我們買新衣服或者買什么吃的給她,說是浪費,剛剛我說在淘寶上給她買套保暖衣,結(jié)果她有點生氣地叫我不要浪費,還說:我穿過的衣服又沒人能穿,等我死了衣服又要都丟掉,買了也是浪費,你還以為奶能永遠都在啊……我止不住又淚奔了。
她對子女孫子孫女可以稱之為溺愛。不管別人給她買多少吃的,她多喜歡吃的,她都舍不得吃,都說自己不要,然后給孫子孫女吃;小時候是這樣給我們,現(xiàn)在又是這樣給表弟表妹,有時候想讓她吃都不肯,哪怕她多喜歡,都會想著留給別人,絲毫不會為自己考慮。她從來沒有很嚴厲地罵過我們,有時候氣急了,就會說幾句,但從沒和我們紅過臉。外公氣急了,就會轟我們,每每這時候都是她把我們拉開,哄回來。
還記得小時候,她很早睡,我們偷偷跑到客廳看電視到很晚,才跑回被窩,然后她會被我們冰冷的腳觸醒,囔咕幾句就用她的雙腿把我們的腳夾住仿佛搓熱……
她把我們帶大了,她自己卻老了。當吃東西的時候咬不動了,走路也很辛苦了,行動不便的她開始覺得自己是個累贅,有時候矯情都沒人耐心聽她說話了,她開始總是默默自己掉眼淚,擔(dān)心這又擔(dān)心那,世界那么大她也理會不了,但家里十幾口人卻有的她愁……
那一句:你陪我長大,我陪你變老的話,有多少人用行動去詮釋了?
好人一生平安,好人會有好報,我很想不迷信,可是現(xiàn)在我卻愿意去相信冥冥之中有佛祖保佑,保佑我摯愛的兩位老人家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長命百歲,曾經(jīng)每年初一十五我陪外婆去跪拜的那些神靈,您能聽到我的祈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