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風靡全球的現代版“神探夏洛克”之后,你們愛或不愛的腐國大長臉“卷福”又收獲了一個足以令他留名影史的熒幕形象,這無疑是身為一名演員的莫大幸運。
他說,自己畢生“渴求”出演兩個“文學人物”,一位是哈姆雷特,另一位就是在人性分裂與復雜程度上,與莎翁筆下這位著名的英倫前輩如出一轍的梅爾羅斯。
看圖回答,哪一位是“卷福“本福?
梅爾羅斯是誰?
要回答這個問題,得先從一個英國作家愛德華·圣·奧賓(Edward St.Aubyn)和他的半自傳體小說《帕特里克·梅爾羅斯》五部曲說起。
“梅爾羅斯”五部曲:《沒關系》《壞消息》《一點希望》《母親的饋贈》《終于》
顏值和氣質都在線的作者本人
這套小說出版后,整個系列被 BBC 評為?100 部最偉大的英國小說之一。
而作者本人的經歷,悲慘、曲折。
上個世紀 60 年代,在 5 歲到 8 歲這段長達 3 年的時間里,愛德華·圣·奧賓接連遭到有暴力傾向的貴族父親的恐嚇及性虐待;而來自美國新富階層的母親對此知情,但卻冷漠、懦弱到視而不見。
童年的愛德華·圣·奧賓
這種身份與金錢相互利用的婚姻,為圣·奧賓此后的墜落式人生劃下了一個充滿黑色諷刺的起點。
成年后的他,竭力要從童年創傷中復原。“為擺脫童年陰霾,圣·奧賓在少年時沾染上毒品,甚至試圖自殺”;20 歲時,他一度依靠酒精與海洛因度日,不斷被精神分裂和自殺的念頭所折磨,儼然是一例 20 世紀英倫版的波德萊爾與“惡之花”。
愛德華·圣·奧賓,正是梅爾羅斯的原型。
童年陰影,梅爾羅斯能否走出?
這樣拉仇恨的話題,我們其實更多地,寧愿將它在充滿自我調侃或聲討意味的“眾聲喧嘩”中一嘴帶過:
而當“走出童年陰影”遭遇倫敦上流社會的“丑聞”,結果就是《梅爾羅斯》——這部在豆瓣被網友評為“鄙視鏈最高端”的 5 集限定劇。
外媒對卷福的演技一片盛贊,稱他對梅爾羅斯的演繹是“一生一次的表演” ,他把自己交付到了角色之中。
標題來源:Radio Times
而如何走出童年陰影,是這個角色每時每刻都要面對的問題。
事實上,原生家庭的支離破碎,從一開始就摧毀了梅爾羅斯。他此后所尋求的各種刺激性的極端體驗,既是為謀殺自己,又是為獲得重生。
如果說《圣經》中偷吃禁果的亞當和夏娃背負了西方文明想象中的原罪,那么,梅爾羅斯顯然不是他們的后代;從出生那一刻開始,他就該被赦免。
他的一生,是一部小型的“悲慘世界”劇集。(可這一切本可避免。)
Ep 01.癮/壞消息
是毒品,更是不斷反芻的黑色童年
新的生活,以父親的死亡為標志。
當梅爾羅斯收到這個消息時,一句雙關語,輕易地就暴露了他的輕蔑和如釋重負。
這部劇還特意調換了第一、二部小說的劇情順序,以突顯父子兩人的對立關系。
他與父親之間,終究隔著一道永遠無法達成和解的鴻溝。
去紐約帶回骨灰盒之前,梅爾羅斯迫不及待地向好友宣告,自己要收回掌控人生主場的權利。美好前景的誘惑似乎近在眼前。
然而,和發作的毒癮相比,一切又都是鬼話。
更加諷刺的是,梅爾羅斯到達紐約后一波三折地尋找老梅爾羅斯的遺體,他身上卻處處有老梅爾羅斯的影子。他說他說過的話,做他做過的表情。
意識到這點,令梅爾羅斯痛苦不堪。他落入藥物成癮和自殺沖動的不良循環當中。
真是一個糟糕的游戲,不幸的是,他的手中,并沒有被分配到一副好牌。
特別是當他喜歡的紐約女孩兒瑪麗安提醒他“你本能成為一名優秀的律師”時,他反諷又自嘲地回應道:“勤奮和野心是粗俗的”,典型的老梅爾羅斯。
盡管瑪麗安說出了他最想聽到的一句話——“你不是你父親”,但梅爾羅斯無法將死去的父親從自己的想法和言辭中剝離,仍阻礙了兩人關系的進一步發展。
拜父親大衛·梅爾羅斯的“遺產”所賜,梅爾羅斯與瑪麗安失之交臂。
太陽照常升起,一切也都沒有改變。
Ep 02.沒關系
這部劇里,“父母”真的是終身職業
原著小說里,圣·奧賓把自己的父親、也就是劇中的大衛·梅爾羅斯對待一只螞蟻的施虐狂行為刻畫得細致入微、讓人生恨:
他的技藝已經相當成熟,他會讓生還者在潮濕的石板上掙扎起來,重新獲得片刻的尊嚴,然后再將滔天巨浪砸向它們頭頂。
于是他用拇指讓水柱更為狹窄,從而更為有效地轟擊螞蟻——對于它們的死,他志在必得。
他的一句簡單的“問候”,能讓女仆害怕到顫抖:
而劇集中也提到,大衛·梅爾羅斯身上,一個“以父之名”的刻痕曾不幸降臨;他的父親曾粗暴地阻攔他的作曲家之夢,逼迫他成為一名軍醫。
如果他膽敢違背,將只能從整個家族的財產中得到一條舊睡褲。
而歷史上,歐洲親子文化中的愚昧和殘忍,我們今天仍有跡可循:
據記載,在希臘羅馬時期,父親可以任意殺死自己的子女而不需要承擔任何法律責任,在十六世紀以前的歐洲,“殺子”都談不上罪行,在整個公元前332年到十六世紀這段相當漫長的時間里,“嚴厲的,至高無上的家法”是當時歐洲社會的美德。
——王梆《英國家庭史一瞥:懲罰與反叛》
它的陰暗投影,如今捕獲了一個新的無辜者。
當小梅爾羅斯僅僅是聽到父親要見自己時,他就已驚恐地握碎了玻璃杯,手心血流不止卻不敢吭聲:
這種滲透進日常的、以愛之名的“殘暴”,一步步地將梅爾羅斯推向了死亡的邊緣。
Ep 03.一點希望
“有些事我從未向別人提起”
新生活又一次開始了。
梅爾羅斯清空了體內的毒素,抗抑郁藥卻成了他的每日必需。
而且,糟糕的是,他與過去的黑暗生活仍有連接,那是一張對他來說“很難拿到的”、昔日貴族朋友生日聚會的邀請函。
收到邀請函的梅爾羅斯,只想逃
一場貌合神離的聚會,同時成了英國的上流小團體“道德崩塌”的隱喻。
先是宴會的女主人一邊費盡心思支開平民母親,一邊震驚地得知丈夫有了外遇;然后在用餐時,實名出場的瑪格麗特公主當場羞辱座位旁的法國大使,氣勢一度非常的盛氣凌人;
在梅爾羅斯看來,賓客們盡是些“勢利小人、巴結權貴之徒”。
梅爾羅斯發現自己不屬于他們中的任何一種,那是一個行將就木的過去;而他需要的是,一個開啟新生活的時機。
與愛德華·圣·奧賓一樣,梅爾羅斯把童年的秘密隔絕了二十五年,但現在,是時候了,他必須得做一個了結。
他不相信一個異性會帶來所謂的“救贖”:
他也不相信家庭,他自我厭惡,拒絕與別人建立親密關系:
梅爾羅斯只能向自己的摯友傾訴:
Ep 04.母親的饋贈
很遺憾,但家庭并不是萬能的
在《紐約客》的一次參訪中,圣·奧賓講起過一個真實的插曲:他在寫五部曲之前曾向母親袒露過小時候的遭遇,而當時,母親只是淡淡地回應道“我也是”。
劇集里,梅爾羅斯的母親的回答更讓人氣憤,她說:
即使在“沒有童年的中世紀”,“母性”也是一個流行用語,很多人將母性視為一種天性;而梅爾羅斯的母親,她沒有母性,或者說,她的母性被別的什么給完全壓抑了。
小說里寫道:
服從,哪怕是這種荒謬的服從,對母親 Eleanor 來說是一種真正的誘惑。
她和大衛·梅爾羅斯的其他受害人一樣,
仿佛被一種巨大的黑暗力量所控制,她安慰自己說至少我逃走過,我表達過自己的反抗了。
她所謂的“反抗”,更多只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故作姿態。
《梅爾羅斯》的劇中對這位母親的塑造,同樣沒有多少善意。
她是夸夸其談、自我中心的,對兒子的想法從來沒有過真正的關心:
她用慈善事業來彌補和懺悔自己在家庭中的卑微、無作為,卻用死亡對梅爾羅斯進行最后的撕扯。
Ep 05.終于
這一家子沒機會和解了
于是,父母的死亡,分別構成了《梅爾羅斯》開場和尾聲。
可以預料的是,梅爾羅斯對此有多么非正常地喜聞樂見。
扭曲的成長經歷,讓他永遠地失去了正常的反應和感知能力:
他偏離人生軌道,更是可被預見的大概率事件。
結婚、生子后的梅爾羅斯,與妻子爭吵、酗酒、出軌、做不好一個好父親;怎么不正確,他一定會怎么來。
他的人生,是在生存之外加上了復調的“反諷”。
這一敘事主線,也正暗合了圣·奧賓在小說的第三部《Some Hope》中所寫下的一句話:
他一輩子拼命想要逃脫反諷自我顛覆的力量,說出他真正想說的話,但他真正想說的卻只有反諷能表達。
而在最后一部《終于》里,圣·奧賓又一次借帕特里克·梅爾羅斯之口說:
這是最難戒掉的癮。海洛因算什么。你倒試試戒掉反諷——那種想要同時表達兩個意思、想要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當意義固定下來那場災難發生時不要在場的深層需求。
只是在現實中,愛德華·圣·奧賓最終依靠寫作/反諷的文學力量支撐自己度過了難關。
而在第 5 集結尾,梅爾羅斯最終是回歸了家庭?還是走向了下一個偷情者的誘惑?
答案則是開放和未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