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后,張子英安排了一名通信員,拿著介紹信,帶著程仁杰和海鷗,前往核桃箐,向區(qū)干隊報到。
吃過早飯,程仁杰和幾個女兵道別后,背上武器裝備,也就是一支M22沖鋒槍,二個彈匣,三百發(fā)子彈,四顆手榴彈及背包,和海鷗一行三人,向著核桃箐進發(fā)。
程仁杰在勐古集訓學校的時候,通過自學與實踐,已經(jīng)學會了黑白照片的拍攝與沖洗。此次調(diào)入南壯區(qū)干隊時,他自帶了一架120MM的照像機和一些沖洗低片與照片的材料,準備在南壯的日子里,拍攝一些風土人情的照片,同時,也可以收費為當?shù)厣矫衽臄z些照片,為自己掙些零用開支。程仁杰把調(diào)試顯影水和定影水的粉劑材料留在了區(qū)委機關女兵莫貴榮那里,程仁杰和莫貴榮在勐古有過一段一夜的感情,所以,程仁杰在南壯當兵的日子里,所有無法帶在身邊的物件都是留在在南壯區(qū)委機關工作的莫貴榮那里。可惜的是,在南壯區(qū)干隊嘩變時,區(qū)委住地曾遭到了嘩變?nèi)藛T的洗劫,程仁杰留在區(qū)委機關的物品也在那時丟失,待到程仁杰在幾年后,從緬甸政府監(jiān)獄返回時,這些東西再也無法找回,特別是那些照片,如能留存至今,將會是那個時期的最好的紀念品。
一路上,程仁杰不時的用照像機拍攝著他覺得美麗的風景。南壯地區(qū)的地理,按科學的說法,應該叫做喀斯特地貌,許多山峰都有眾多的巨大的怪石裸露在地表外,特別是在從鍋蓋塘至核桃箐的這段路上,路的兩邊各種形狀的巨石聳立在山坡上,堪是美麗壯觀。而從鍋蓋塘至南壯上寨的一條山谷中,路從山谷中穿過,在山谷兩邊的山地上,有許多質(zhì)量上噸重的巨大石頭散落在各處。奇怪的是,這些巨石并不是從地底裸露在地表外的,而是獨立的巨石,不知如此眾多的巨石是從哪里來,又是怎樣來的,沒有人去做過考查,至今也還是個迷。如果這是在Z國大陸,此地經(jīng)過開發(fā),絕對是一處旅游的絕佳去處。
由于南壯地區(qū)的地理地貌,所以,在此地水田很少,大部分都是山地,農(nóng)作物主要是稻谷、玉米、土豆等,而罌粟則是家家戶戶每年必種的主要作物。在喀斯特地帶的巨石空隙之間,也見縫插針的種植的有罌粟苗。此時,正是罌粟花開的時候,罌粟花與各種形狀的巨石相映成輝,給人的感覺是美麗極了。
經(jīng)過四個多小時的行走,程仁杰等終于到達了核桃箐,在核桃箐街子(集市)頭的一間茅草屋里,程仁杰等把介紹信交給了區(qū)干隊領導,正式報到。程仁杰被安排在二排一班,海鷗在二排三班。
南壯區(qū)干隊是一個連的編制,60多人,編為二個排,連長名叫張發(fā)高,果敢漢人,本地人。二排排長是本地的崩龍族,名巖尚。程仁杰的班長也是崩龍族,名巖吞。一班連程仁杰共有8人。
核桃箐因盛產(chǎn)核桃而得名。寨子中有一個擁有兩排擋鋪的街子,與其他地方一樣,每五天趕一次街。核桃箐是一個漢人和克欽族人混居的村寨。寨子西邊有一座百十米高的山坡,民營盤山,是原自衛(wèi)隊駐扎的營盤,自從自衛(wèi)隊歸順了緬甸鐮錘黨人民軍后,營盤山上的營房、工事等就閑置下來了,但山上的作戰(zhàn)工事等都還在,遇有戰(zhàn)事還可以利用。寨子的東邊是克欽寨,西邊是漢人寨。往南出了寨子后是沙子坡,在緬甸東北地區(qū),有很多這樣的地名,因整座山的地理結構是碎沙石而得名。翻過沙子坡后就是游擊區(qū)長青山了。所以說,南壯區(qū)干隊是緬甸鐮錘黨人民軍貴概縣的最前沿是一點都不為過的。
區(qū)干隊的人員組成主要是以漢人為主,其次是克欽,崩龍,撣族等。果敢、南壯的漢人祖先是隨明朝永歷皇帝敗退至緬甸的明朝軍隊,故此,果敢、南壯漢人也可以說是先明遺民。不知是他們的血管里流淌著是祖先明朝軍人的血液,還是他們所居住生存地方的惡劣環(huán)境所使然,在程仁杰的眼里,果敢(南壯)民族是一個好斗的民族。當外敵來臨時,大家可以不記前仇,共同對敵。一旦外來威脅消失,在本民族內(nèi)部,相互之間又殺得難解難分。今天可能是朋友,明天就可能是仇人。剛才與你朋友兄弟、把酒言歡,轉眼之間就會對你痛下殺手,毫不手軟。在他們民族三百多年歷史長河里,他們就是這樣過來的,程仁杰自己,就差點命喪他們之手。在以后幾十年的交往中,程仁杰更加證實了自己對他們的結論與判斷。
命運之神將程仁杰安排進了一個險象環(huán)生的地方,與一群愚昧無知又狂傲自大的人為伍,注定了程仁杰的這一生必將遭受生死的考驗和痛苦的磨練。
幾天后,一場戰(zhàn)斗正在程仁杰和人生旅途上靜悄悄的等著他的到來。
過了幾天,連長張發(fā)高不知什么原因,將原本就只有60多人的區(qū)干隊,以排為單位分別開到不同的地方進行活動。程仁杰他們二排由排長巖尚率領前往小勐波地區(qū)進行游擊活動。
程仁杰在縣大隊的時候已經(jīng)到過小勐波,那次的戰(zhàn)斗,讓程仁杰的雙腳負了傷,就因為那次的負傷,才使得程仁杰七拐八拐的拐到了南壯區(qū)干隊。
二排到了小勐波后,以班為單位分住在街子南面的克欽人家里。那個時期,人民軍的生活已是很艱苦的了,除了每人每月四十斤的大米讓人不致受餓外,每月每人三十元緬幣的菜錢根本就買不了什么的。所以,程仁杰向班長建議,伙食費集中起來,只在街子天時買點肉改善一下生活外,其余時間就找野菜或者是上山打獵來維持。如果駐扎在寨子里,就用村民菜園里種植的蔬菜來解決。行軍在野外的時候,隨時帶些食鹽等佐料在身邊就行了。班長巖吞采納了程仁杰的建議,因此,在區(qū)干隊的日子里,程仁杰他們班的伙食,相對其他班的要好過一些。
在小勐波住了一街(5天)之后,二排開始向勐基山脈進發(fā)了。第一天,來到壩子邊緣的一個崩龍族山寨宿營,這里還是緬甸鐮錘黨人民軍控制區(qū),所以大家還可以放松身心。晚飯后,一班的士兵們來到寨子邊的轉房游玩,程仁杰雖然來的時間不是很長,但已經(jīng)和班里眾人的關系搞得很不錯了。在這支部隊里,包括連、排干部在內(nèi),程仁杰相比他們都算是有文化的人了。所以,平時無事的時候,他們都喜歡和程仁杰在一起,向他詢問他們不知道的事物,聽他講些天南地北的事情,雖然程仁杰也不是知道的很多,但此時,他也必須假裝他是無所不知的,這樣他才能保持他在士兵們心目中的神秘與地位。
進入裝房里面閑逛了一會兒,程仁杰等人反身來到場地上,在裝房場地邊的竹凳上坐了下來。程仁杰向巖吞問道:“班長,這里敵占區(qū)還有多長的距離?”
“如果說是敵占區(qū)的話,還要翻過這幾座大山,進入到壩子,才能算是敵占區(qū)。但是這幾座山的范圍內(nèi),敵人也經(jīng)常的前來活動,獨立軍(KIA)也時常進來,可以算作游擊區(qū)吧!”班長巖吞回答。
“這樣說,明天、后天也許就會和老緬兵碰到吧?”程仁杰接著問。
“嗯,這個誰也說不準,反正明天以后,大家隨時都要注意、小心些!”
聽著班長巖吞的回答,程仁杰默默的從挎包中掏出放在包內(nèi)的子彈夾,再從槍上取下彈夾,將兩個子彈夾相反的用醫(yī)用膠布捆綁在一起,為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到來的戰(zhàn)斗作準備。這種將兩個,或者三個彈夾捆綁在一起的做法,現(xiàn)今在世界各地的武裝沖突戰(zhàn)場上隨處可見。可當初的程仁杰卻是因為沒有子彈袋放彈夾而無意間的想起的辦法,是怕在奔跑中把放在褲袋中或挎包中的子彈夾顫掉。沒想到還歪打正著了。
一名叫楊四的14、5歲的比程仁杰還要年少的小兵,看到程仁杰的舉動,好奇的問他為什么要這樣做。程仁杰回答說:“我只有兩個彈夾,又沒彈袋,綁在一起打起仗來不是更方便些嗎,沒事時我還可以往里面壓子彈,不然,放在褲子口袋里還影響跑路呢。”眾人聽了連連點頭稱是。
天剛拂曉,趁著濃霧還沒有散去,二排離開了崩龍寨,向預定目的地進發(fā)。三個多小時過后,部隊翻過了當天路程中的第一座山峰。時間已接近中午十一點,排長決定在路邊一處有溪水的樹林中休息、吃飯。趁著做飯的時間,排長叫上幾位班長以及程仁杰到前邊去查看路況地形及是否有什么可疑情況。程仁杰的身份在區(qū)干隊中早已是公開的秘密,自打他到達連隊的那一天起,這個秘密就不是秘密了,因此,連、排干部都沒有把程仁杰當做普通士兵一樣對待,有什么事都要找他商量,詢問他的意見。
程仁杰他們幾人來到路上方一處高坎上,透過樹林叢的縫隙,觀察著對面的山梁和山腳的田壩。看了十多分鐘,除了田壩中的谷垛靜靜的立在那里外,并無什么可疑之處。排長和程仁杰及幾位班長商量后決定在天黑前爬上對面山梁,并在山梁上的克欽族村寨里宿營。
吃過飯,二班作為尖刀班在前,一班居中,三班殿后,以一路隊形間隔二米起營開撥。這樣的間隔距離行軍,三十多人的隊伍可以拉長到近一公里,一旦有人在前面伏擊隊伍的前鋒,后面的隊伍要趕上來增援是根本來不及的,等到位于后面的部隊趕到前面時,伏擊的敵人早就跑的是無影無蹤了。可緬甸東北叢林之中的路都是山間小道,根本不可能以兩路縱隊的隊形行軍。所以,在叢林中行軍時,作為尖兵,最好緊靠路邊有山坡的一側行走,一來可以以山坡為背景,混淆敵人的視線,隱蔽自己。二來遭遇突發(fā)情況也好利用山坡地形,起碼解除了對自己形成威脅的一個方向。
下午四點多,從隊伍前面?zhèn)鱽砼砰L的口令,命令部隊縮小行軍間隔,加快行軍速度,部隊就要進入寨子了。
剛過了幾分鐘,“叭、叭、叭”的就聽見前邊傳過來一陣M22沖鋒槍的清脆的連發(fā)射擊聲,緊接著,又是“叭、叭、叭、”,“叭”“叭”的連續(xù)的M22、M21的連發(fā)、單發(fā)的射擊聲,其間還夾著一陣“達、達、達”的G2射擊聲。
聽見槍聲,程仁杰知道前面一定是和政府軍碰上了,并且已經(jīng)交上了火。他立即從肩上取下自己的沖鋒槍,和班長招呼著本班的人員跑著向前方靠攏。來到前邊水槽處,只見一具老緬兵的尸體倒在水槽邊,竹子做的水筒也橫倒在尸體邊上。
原來,克欽族的寨子幾乎都建在山頂上,所以克欽族還有一個別稱“山頭”。而生活所用的水源卻在寨子外的山腳下,人們生活用水側用竹子做的容器以人力背回家中使用,克欽山寨為何要如此布局,到今天程仁杰也沒有弄清。
看見尸體后,程仁杰對發(fā)生的事情心中已知道了個大概,應該是前來取水的老緬兵與二班的尖兵相遇,被尖兵搶了個先手,打死在水槽邊。這時,前面寨子口已響起了激烈的槍聲,程仁杰估計排長和二班的兄弟們正在村口與老緬兵激戰(zhàn)。他轉身對班長巖吞說道“前面和排長他們打的老緬兵有多少也不清楚,全部從后面靠上去的話,萬一老緬兵迂回抄了我們的后路,我們連跑的地方都沒有,不如我們班從水源這里直接爬上去,如果老緬兵多,就接應排長他們撤退,如果老緬兵少,我們就從側面攻擊他們。”
巖吞同意了程仁杰的建議,他讓已跟上來的三班趕上去支援二班,然后和程仁杰一起,帶著一班的幾名弟兄順著水源背后的山坡向上快速爬了上去。
程仁杰他們爬上坡頂后往下一看,整個寨子盡收眼底。在他們的山坡下面,是寨子里的小學校,再往下,三十多戶克欽族人的竹樓無序的散落在學校下面的山梁上。他們行軍走來的山路進入寨子大門后,在學校下面形成了一個岔路口,分成了二條路。一條往左穿過寨子,隱沒在寨子的背后山林。一條往右挨著學校朝勐基方向通向山腳。此時,只見10來個老緬兵在路對面的小土坡上,與排長他們相互對射,由于地形不利排長他們,一時也難以攻進寨子。
程仁杰和巖吞簡單的說了幾句,然后與班長兵分二路,從學校的兩邊搜索下去,然后在學校的下方,居高臨下的準備從側面攻擊老緬兵。
程仁杰在左,巖吞在右,迅速的往下走去。此時,有四個老緬兵越過了小路,正準備想要搶占學校的位置。程仁杰他們這組剛從學校背后轉出來,就和上來的四個老緬兵碰到一塊,雙方相距也就十多公尺。老緬兵首先開槍,“達、達、達”一梭子彈打過來,走在前面靠左的人民軍士兵中彈倒下,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右腿。槍響的同時,程仁杰也滾進了學校旁邊的水溝里,并順勢從水溝里向老緬兵打出了一串子彈,“叭、叭、叭”“叭、叭、叭”幾個點射,最右邊的這個老緬兵被程仁杰打翻在地。和程仁杰同組的幾個人的槍聲也幾乎在他開槍的同時響了起來,而班長巖吞那一組也從學校的右邊向這幾個老緬兵的左側面發(fā)起了攻擊。幾分鐘后,只見二個老緬兵連滾帶爬的跑回了山路對面。程仁杰他們下去一 看,一個早已斷氣,另一個還有一絲呼吸,程仁杰抬起沖鋒槍,對著他的頭部“叭”的就是一槍,結束了他的生命,也結束了他的痛苦。
受傷的士兵已被人包扎處理完畢,程仁杰他們讓他先在學校里暫時休息等待,其余的人往下進到學校下方,居高臨下的向位于低處的老緬兵進行攻擊。幾分鐘后,只見老緬兵一個接一個的從村民的竹樓間順著往左去的山路逃循而去。排長他們也從寨子門外攻了進來,經(jīng)過清理,區(qū)干隊陣亡一人,傷四人。政府軍遺留下三具死尸,包括程仁杰補槍的那一個。繳獲G2突擊步槍二支,子彈數(shù)百發(fā)。
排長找來寨子的頭人,讓他安排村民將雙方陣亡者就地掩埋,同時,讓他們寨子出人力將區(qū)干隊受傷的四個士兵連夜送往區(qū)委住地鍋蓋塘,以免政府軍折返回來。
原計劃在這個寨子過夜,但因剛才的那場遭遇戰(zhàn),只能連夜轉移至別處宿營。一切安排妥當后,各班連忙生火做飯,程仁杰他們二班為了慰勞受傷的兄弟,向村民購買了一只土雞宰殺。
匆忙吃過飯后,部隊立即在學校集合。為安全著想,排長又從一班中選出一人隨擔架隊返回鍋蓋塘,剩下的士兵們,眼看著擔架隊安全的出發(fā)之后,才放心的從學校下面的山路向著勐基方向繼續(x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