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議兵》篇以趙孝成王問兵于荀子和臨武君開始。我們就先介紹一下臨武君和趙孝成王。關于臨武君的史料很少,僅知其為楚考烈王的封君,曾與秦軍交戰,嘗敗績。春申君再欲使他為將戰秦,趙使魏加將他比作受傷落單的燕子,聞弦聲即墜落,春申君乃罷。
趙孝成王乃趙武靈王之孫,趙孝惠王之子,圍繞他的典故很多,不妨多說幾句,可以把一眾名人串聯起來。
秦國攻打趙國,廉頗只守不攻,秦軍無奈。范雎乃使用反間之計,放出風聲稱廉頗老了就要投降了,只要趙括不成為主帥就行了。趙孝成王本來就對廉頗的保守戰法不滿,于是不顧藺相如等人的反對,棄廉頗而用趙括,致使趙國在長平之戰中慘敗,白起坑殺趙軍45萬。
白起于是建議秦昭襄王乘勝攻打趙國首都邯鄲,范雎嫉妒白起,以秦軍需要休整為由,建議讓趙國割地求和,秦王以為可。但趙孝成王卻將答應的六座城池給了齊國,與齊國合縱抗秦,同時與魏國、楚國、韓國和燕國交好。
秦王惱怒趙孝成王不守信諾,派兵攻打趙國,廉頗重新掛帥御敵,平原君散盡家財支持抗戰,秦軍數換主將,多次增兵,雖損失慘重,邯鄲仍不能下。但邯鄲城內瀕臨彈盡糧絕,平原君出使楚國求救,楚考烈王猶豫不決,毛遂痛斥楚王無能,令楚王感憤,于是出兵10萬救趙。
魏國也派出晉鄙統兵10萬來救,但魏王恐秦國報復,令晉鄙作壁上觀,信陵君魏無忌竊符救趙。趙軍與楚軍、魏軍內外夾擊,大破秦軍,秦將鄭安平投降,邯鄲保衛戰取得了最后的勝利。
當初,范雎在魏國遭相國魏齊迫害追捕,鄭安平幫助范雎化名張祿匿藏,并聯絡秦使王稽,使范雎得脫。范雎為報私恩,舉薦鄭安平和王稽以高位,可這兩位都很不爭氣。連累范雎在政治上陷入困境。
現在,言歸正傳。趙孝成王問荀子和臨武君:“國家用兵的要領是什么?”
臨武君搶先答道:“ 用兵打仗,首先應該上得天時,下得地利,然后觀察敵軍的運動變化,一旦看準了形勢,我軍應該后發先至,掌握戰場的主動。
荀子接口說:“此言差矣!根據古代傳承下來的用兵之道,用兵打仗的根本是凝聚民心。弓和箭如果沒有調配到位,后羿也不能射中微小的目標;天子之輿有六匹馬,但如果它們沒有訓練到配合協調的程度,造父駕車也無法致遠;士大夫和百姓如果不來親近歸附,商湯王和周武王也不能必勝。所以,善于依靠人民的,就是善于用兵的,用兵的關鍵就在于善于依靠人民。
臨武君說:“不對!用兵最重要的是形勢對我方有利,行動中起作用的是機變和權詐戰術的運用。善于用兵的人,行動短暫、快速而隱蔽,稍縱即逝,神出鬼沒。孫武、吳起用這樣的戰術,從來沒遇到過對手,何必一定要依靠人民?
荀子說:“不然。我討論的是仁者之用兵,其志在于王天下。您所重視的權謀、形勢、利弊,以及所采取的機變權詐攻奪戰術,那是諸侯的做法。
仁者的軍隊 是不可能被欺騙的,那些被欺騙的,都是懈怠散漫、沒有思想武裝的軍隊,君臣之間、軍隊上下之間信念不統一,軍隊精神渙散。權詐之術在“桀”與“桀”之間使用,因為熟練程度的不同,一方可以僥幸獲勝,“桀”如果對“堯”實施權詐,猶如以卵擊石,用手指攪沸水,就像投身水火,進去就被淹沒燒焦了。
仁者主導下的上下關系,眾將一心,三軍同力。臣屬對君主,下級與上級,就像兒子侍奉父親,弟弟對待哥哥一樣,就像手臂本能地會護住頭顱、眼睛和胸腹一樣。采用自以為隱蔽的權詐之術去襲擊仁者的軍隊,與先驚動他再攻擊他的情況是一樣的。
而且,仁者治理下的國家,如果只是方圓十里的小國,那么百里之外的情況都在他的掌握之下;如果是百里之地的國家,則千里之外的情況都在他的掌握之下;如果是千里之地的大國,則四海之內的情況無不在在他的掌握之下,其軍隊一定是耳聰目明、警惕戒備,信息傳遞非常順暢,和諧一體。
仁者的軍隊,合兵就是編制有序的合成部隊,分兵就是排列整齊的隊伍,隊伍伸展開來猶如莫邪的長刀,碰到它就會被砍成兩段,隊伍聚攏就像莫邪的劍鋒,前來抵擋的必然潰散,無論是圓形駐扎還是方陣待命,都像磐石一樣穩固,膽敢沖擊它的必定頭破血流,就像遇到鹿砦、高坡、車陣等堅固的工事一樣,只能退卻。
至于不講仁義的國君,有多少人愿意為他賣命打仗呢?那些被迫來參戰的老百姓,覺得他們的國君就像刺字的囚犯那樣丑惡,心里視他為仇人,但他們親近我們仁義的君主卻像父母一樣,喜歡我們就像喜歡芬芳的椒蘭一樣。即使性情如桀紂盜跖之徒,誰又肯為他所憎恨的人,去傷害他所喜歡的人呢?就好像讓人家的子孫去傷害自己的父母一樣,所以他們一定會前來向我們報告敵情,我們怎么可能被權詐之術蒙蔽呢?
所以,仁者治理國家,一天比一天昌明,各地諸侯必定爭先恐后前來投順,唯恐落后了處于危險的境地,那些企圖對抗的就會被削弱,敢于反叛的一定會滅亡。所以,《詩經》說:“武王載發,有虔秉鉞;如火烈烈,則莫我敢遏。”討伐大軍戰旗飄飄,商湯親執斧鉞威風凜凜;像熊熊燃燒的烈火,誰敢遏制我們前進?
趙孝成王和臨武君不由地異口同聲地贊嘆:“太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