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比干
“孤知道了。”帝辛擊了兩下玉案,表示退朝。
比干冷哼一聲,沒有行禮就離開了大殿,商容嘆氣,欲言又止的看著即將消失在甬道的商王帝辛,微子和箕子今天依舊沒上早朝,征討蠻夷的戰略是先王制定的,在本朝卻被新王一推再推,擱淺了將近六年,今天的情況還是老樣子,皇叔比干重提北伐計劃,而商王的駁斥也一成不變:“天時不合,地利不明,人和不發。”
商朝的王,既是殷族的族長,也是天下的大祭司,上達天聽,下指神諭,比干不能忤逆神的意旨,于是從帝辛登基以來,他就不斷憑借自己的尊位,內攏群臣,外系諸侯,說得好聽是企圖以壓力逼迫帝辛出兵,說的難聽就是心思叵測,暗懷不臣之心。
那么打仗對比干有什么好處呢?這不好說,總之他是被先王帝乙托孤的重臣,傲視百官,如果殷商在他的敦促下可以開疆拓土,繁榮昌盛,那自然是極好的,如果帝辛不爭氣,作為叔叔的自己是否有資格取而代之呢?這些事情講真的比干都是想過的,這不叫造反,是妥妥的撥亂反正,比干的腦袋不比心腸通明,像一鍋沒攪勻的漿糊,但他也知道要坐王位,手里須得有大量的兵馬,大量的兵馬去哪里找呢?一打仗自然都征召起來了嘛!所以還是需要打一場仗的,這樣他就能搶到兵馬大元帥的位置,然后找個理由不還給黃飛虎就好了嘛!說起黃飛虎,這小匹夫著實是比干大大的一塊心病,太能打仗,太實誠,還是新王的大舅子,還是早些弄死比較好。
比干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心腸太壞,可自己心眼多是娘胎帶來的,怨不得他陰謀善計,當真讓他去欺負自己的侄子,或許比干還真做不出來,他這個人呀,說到底就是喜歡瞎想。
比干騎上馬,心事重重的往宅子去了,草叢里蹦出一只母雞,咕咕咕的跟在后邊小跑,蓬亂的尾巴呼呼生風。
四:面具
帝辛,后世多稱其紂王,太史公有云:“帝辛資辨捷疾,聞見甚敏;材力過人,手格猛獸;知足以距諫,言足以飾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聲,以為皆出己之下。好酒淫樂,嬖於婦人。”有褒有貶,不愧春秋筆法。
當年朝歌的百姓提起自己這位新王,那都是要以手捧心,抹一把眼淚的,六歲生母就歿了,當時便害了一場大病,病愈后呆的像個木頭,忘了怎么走路,怎么說話,連自己叫什么都記不起來,十二歲突然恢復了神志,并且多出一身神力,所謂“倒曳九牛,撫梁易柱”,先王喜出望外,立刻就聘了東伯姜桓楚嫡女、將門黃家的長女、北海平靈王之妹,三淑入宮,冊為一后兩妃,以求早日誕下皇孫,繼承帝辛勇毅。
長孫殷郊出生前一天,帝乙在襄垣郊暴斃,尸首焦黑,疑似遭雷劈過。
回到現在,帝辛回到了寢宮,他驅走所有奴仆,取下了青銅面具,承襲大巫這個職位后,他的臉就不能讓除宗室外的任何人看到,教授他巫術的老頭在占卜出他的“洐”字后就自殺了,所謂“洐”,就是他的專屬言靈,這個字從他心里念出便擁有巫力,從靈力強過他的人嘴里念出便能對他為所欲為,“所以巫其實就是一種很脆弱的人吧?”他對老頭這么說,老頭笑笑,在掌心開出一朵蓮花:“但只有脆弱的人才擁有保護他人的力量。”
“我聽不懂。”帝辛學著老頭的樣子,盤腿坐在地上,手里托著一朵七彩的蓮花。
“以后你就慢慢懂,強大的人會漫不經心的傷害別人,只有弱者才會同情弱者,并且萌生出庇佑同類的善良,最后變成更強大的人。”老頭的蓮花凋謝,花瓣一片片飄上云端,變成紅霞。
“我們無法從神明手里保護任何東西,不是嗎?”帝辛扔掉蓮花:“我們都逃不過命運。”
“神愛世人。”老頭食指點在帝辛眉心,眉眼笑嘻嘻的:“你要記住,命運也并非不可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