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大夢,日日黃粱。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題記
自她來到這里,便未曾張口說過話,始終是面無表情。
那日他來到審訊室,見到她的那一刻,面目即刻變得猙獰,沖到她面前,狠狠揪住她的衣領,怒氣沖天。
“你怎么忍心,于茴,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三個月啊。”
他努力壓抑聲音中的顫抖,雙手青筋凸起。守衛員上前試圖將他拉開,她的臉上卻忽然露出了詭譎的笑容。
“方楚,那只簪子,是你送給我的。”她大笑不止。
“魔鬼,瘋子。”他掙扎著被帶離了審訊室。
從看見他的那一刻,她就變得不一樣了。
我坐在她對面,還未來得及開口,她便緩緩說道,
“能給我根煙嗎?”
我示意旁邊做筆錄的同事。他從口袋里拿出煙,遞到她嘴邊。
“人是我殺的。證據你們也已經找到了。結果都是一樣的,何必浪費時間呢。”
她仰頭吐出煙圈。
“于茴,我們需要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才能結案。”
“呵呵,這世界上那么多無疾而終的懸案,你們不去解,偏偏抓著一個已有定論的案子不放,真是無聊至極。”
諾大的沉默。
煙霧開始彌漫這個狹小的空間。
“你讓他出去,你自己留下。”她的眼神中透露出無比的堅定。
“你有喜歡的人嗎?”
“有,再過兩個月我們就準備結婚。”
“真好。”她微笑,眼神變得柔和,沒有了之前的攻擊性。
從她走進我的店里,我就知道她是誰。她說,她想選件旗袍。
林尋身上,有種異于常人的安靜和優雅,不露聲色。我給她推薦了幾款比較貼合她氣質的款式,但是她都不太滿意。后來,她指著我別在發上的簪子,柔聲問道,是否可以取下來讓她看一眼。我隨手取下,遞給她。
“能否為我定做一件這種顏色的旗袍,素色即可。”
她笑著將簪子緩緩放在我手中。我猶豫了片刻,說好。
為她量完三圍,我告訴她,一周以后來店里取。
“給我留個你的電話吧,我來之前提前和你聯系。”
她離開的時候,笑著對我說,你的簪子很好看,我很喜歡。我沒有說話,目送她離去。
她第二次來,是在半個月后。
她穿上那件旗袍,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
“你真是有一雙巧手,能做得出這么好看的旗袍。看來以后,我要常常光顧了。”
她看見角落里的茶臺。
“好精致的茶具。看來你真的很喜歡湖藍色。”
我點點頭。
她拿起茶杯,仔細端詳。
“能告訴我哪里買的嗎?我丈夫很喜歡喝茶,家里的茶具,前不久被我不小心打碎了壺嘴,一直想換套新的。”
“不好意思,這茶具,是我一個朋友送的,我也不清楚。”
她略顯失望。
“沒關系,下次見到你的朋友,可以順帶問一嘴,也不費事兒。我真的很喜歡這套茶具。”
看著她愛不釋手的樣子。我笑著答應。
那天下午,下小雨。店里沒什么顧客,我便提前關了門,回到了公寓。
六點左右,電話響起,是我不認識的號碼。
“于茴,我是林尋。沒有打擾到你吧?”
“沒有,今天沒什么客人,所以提前打烊了。”
“難怪,我剛才經過你的店鋪,見已經上鎖了。是這樣的,我的幾個女性朋友,見了你給我做的旗袍,特別喜歡,想讓你也替她們做幾套。剛好她們七點半會來我這里,所以我想,如果你沒事的話,能否到我這里來一趟。”
我抬頭看了一眼表,時間還不算晚,便答應了。
我到的時候,已經將近七點。
“我先生最近在出差,家里就我一個人。所以晚上會約些朋友過來聊聊天,打發一下時間。你能來真是太好了。”
“您太客氣了,應該我謝您才是,為我免費做宣傳。”
“哪里的話,明明是你旗袍做的好,應得的。對了,我剛沏好了茶,要不要嘗一下,估計她們還要晚會兒才能來。”
“好啊。”
她將我帶到旁側的會客室。
“這茶具、、、”我不禁驚詫。
“跟你的那套很像吧。我先生選的,他很寶貝這茶具,可惜,被我不小心碰壞了。本來說再買一套的,最近他比較忙,還沒呢來的及選。”
“是,很像。”
“嘗嘗看,是普洱茶。”
我端起茶杯,沁人心脾的芳香迎面襲來,隨后抿了一口。
“是好茶。”
她身上依舊是那種沉穩美好的氣質。
“你喜歡就好。”
“我覺得,頭有些沉。”
“是不是太勞累了。畢竟你一個人經營那么一家店,也挺辛苦的。”
我用力搖晃了一下腦袋,卻還是揮之不去的倦意。
她從對面的椅子上起身,走到我身邊。粗暴地取下了我頭上的簪子。
“你這是、、、”
“我是不是沒有告訴你,我也有一只一模一樣的簪子,方茴。”
我靠在椅子上,沒有力氣答話。
只是此時的林尋,渾身充滿了陰冷氣息。
“我本來以為只是一個巧合。那天我在街上,瞥見你頭上的簪子,覺得眼熟,便跟著你到了你的旗袍店。細看之后,確實是一模一樣。我開始懷疑。直到第二次,我在你的店里看見了那套茶具。那么,這就不是巧合了。”
她的手環向我的脖子,慢慢游弋。
“我不明白、、、”
“別裝傻了。你說的那個朋友,就是方楚吧,那套茶具,那支簪子,都是他給你的吧。”
“我、、、”
“噢,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方太太。”
我轉頭,看見她眼睛里邪魅的光,驚悚不已。
“你對我做了什么。”
“沒什么,只是在你的茶里加了一點兒安眠藥。沒想到藥勁上的這么快。放心,我不會讓你那么痛苦的。”
“你這么做,毀了我,也會毀了你自己的。”
“呵,你擔心的還真多。我查過了,你獨來獨往,沒有在世的親人,沒有密切交往的朋友。換言之,你死了,根本不會有人知道。噢,對了,方楚,他或許會找你。但是,我有的是辦法,讓他不再找你。”
“你好可怕。”
“我可怕。哈哈哈,沒人告訴過你,不要碰別人的東西嗎?”
“你難道沒有想過,為什么,他會跟我在一起嗎?”
“我不在乎。你既然這么喜歡這根簪子,那我就,讓她跟你一起走好了。”
她開始用力,我聞到血腥味兒。
“害怕嗎?做了錯事,就是要付出代價的,尤其是,這么大的錯事。”她開始瘋狂大笑,柔美的臉龐變得猙獰。
“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這個問題,問的我猝不及防。
“你現在,只是在幸福的起跑線而已,你不知道你能走到哪里。”
“我不知道。但是我或許不會這么極端。”我思索良久,緩緩答道。
“我一直以為,我父親不知道我抽煙。直到他臨終前一晚,我為他守夜,他半夜醒來,吃力的抬起手,摸著我的頭發,對我說,以后少抽些煙,對身體不好。那個時候,我心里就像是堤壩崩塌般動蕩,說不出的難過。”
我看見她的眼里,有深不見底的失落。
“可是為什么,在林尋的血液里檢測出了安眠藥?”
“她做事太不小心了,漏洞百出。從她開始看我的簪子,到請我喝茶,一切都太過于刻意。我知道她是方楚的妻子,我只是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茶杯的邊緣,有傾灑的白色粉末。我不用嘗就知道那是什么。況且,我常年服用安眠藥,那點兒劑量,對我來說,根本起不了作用。”
“你換了那杯茶?”
“我故意弄掉了手鏈,她彎腰幫我撿的時候,我換了茶杯。”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下狠手?”
“呵呵,你這個問題,問的真沒有價值。她要殺了我。”
“所以你就像她一樣極端?”
“不然呢?她已經有了殺心,我無路可逃。”
“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無辜的。”
她低下頭,沉默。
“我不知道她懷孕了。你知道嗎,我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我只是想活著。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
我離開之前,方茴請求我,不要把真相告訴方楚,并托我把那支簪子還給他。我答應了。
不知為何,知道了真相以后,我的心情莫名沉重。晚上回到家,葉天已經做好了飯在等我。我看著他溫柔的眼神,想起于茴問我的那個問題。
我會怎么做呢?我又能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