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常常做夢,夢里那個石頭房子,房子前的泥地里滿滿的梨樹,整個坡都是梨樹。每每到了二三月,梨花下了起來,滿山的花雨。我總愛說雨花,像雨的花。飄啊飄,花瓣隨著炊煙消失在夢里。
來到重慶再也沒看到那么多的梨花,城市的沿途是緋色的不知名的花兒。老人們常說,夢里的地方是注定要落根的地方,不管走多遠,那個小地方也終究要回去的。我是堵著氣出來,怎么能消了氣回去呢。離家最近的車站被搬走,想要最近便要走過一個隧道。隧道不長可走起來總嫌太長,就像這生活每每抱怨為何如此短可沒過一日又難過為何如此快。右臉的笑渦開始松弛,眼瞼開始下耷,可以扎上兩個大油辮的粗發,只能細細散在肩頭。不知是不是時間快到了,總是夢見那個石頭房子。潮濕的陰暗的,散發著稻草的酵味。有點害怕,心理也不安。
39年前,劉生在山里撿到一個女嬰,小小的,粉粉的,哭聲那樣大哪像被人遺棄的。這個山坡總有這樣可憐的嬰兒,因為不合時宜、因為不對不能而被遺棄在這里,成為野獸與草木的養分。劉生心軟,帶著女嬰回了那個住了兩代人的石頭房子,劉生是老來得的子,17歲像20多的樣子,來得晚或許注定是為了送終的吧。一人生活久了,念頭就淡了。小嬰兒來得好巧,填補著一顆空蕩的心。孩子不停長大,父女兩過著看似幸福的生活。可孩子長大想著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更何況是女孩。女孩到了12歲便不再叫劉生爸,她知道他不是她的爸,她興慶他不是她的爸。梨花漫天的飛啊,花雨颯颯的下啊,女娃的心思酥酥的萌芽。梨花的花期又有多長?飛過就剩枝椏,等著結果,女孩以為只要吐出綠芽就能開花、結果。可劉生是個愣腦袋,倫理道德在這個連字都不識幾個的半文盲的眼里是那樣的不可逾越。于是,劉生娶妻了,娶了一個寡婦,潑辣蠻橫。女孩不懂,為什么他另愿娶這樣一個女人,也不愿放下這些不堪的世俗接受她,那個年華,是她最美的年華。她賭氣,與一個說喜歡她的男人離開。然后的故事,沒有愛情,只有拼命在一個陌生的城市生存、生活。
夢或許還在繼續,雨花或許還會飛滿山坡,可是做夢的人回不去了,夢里的人終歸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