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曉翔去省里參加比賽的那天黃菲說自己不想去看他比賽了,這么久了,他的比賽自己已經看膩了。
朱曉翔拿著獎牌和證書坐在休息室的長凳上,汗水滴在凳面的瞬間,淚水也剛好滴在凳面上。
朱曉翔輕聲對自己說:“就是跑贏全世界也追不上你,追不上,就算了。”
朱曉翔比賽回來后找我去喝酒,酒桌他一直在自言自語,我沒安慰他。而是習慣性沉默。我猜他只是想找個人把心里想的說出來,至于這個人是誰,會不會讓他受傷的心靈好過一些?這些都不重要。
朱曉翔說:“我們5歲就認識了,今年我19歲。這么多年了,青春都是黏連在一起的,怎么能說散就散?”
朱曉翔說:“她說自己不想去看我比賽,這么久了,我的比賽她已經看膩了。我從13歲開始參加田徑比賽,從校隊到市區再到省隊,每年的比賽她都從第一場看到最后一場,從未缺席。”
朱曉翔說:“她曾經說最喜歡看我夕陽下奔跑的樣子,那汗水滴落滯空的瞬間就像天空劃過的流星。”
朱曉翔拿起我手邊放著的香煙,點燃一根狠狠吸一口。他真狼狽,失戀狼狽,抽煙狼狽,明明不會硬要去試。
我看他眼淚都被嗆出來,遞給他一張餐巾紙。
朱曉翔問我為什么不說話,我看看桌子上空空的酒瓶空空的餐盤,說:“服務員,結賬。”
朱曉翔是我的初中同桌,從初一開始參加田徑比賽,中考后成為體育特長生,高考后進了體校。初中那會我就很羨慕朱曉翔,因為他有兩樣東西是那時的我所無法超越的,一個是奔跑的速度,另一個是少女的芳心。
黃菲就是那個把芳心給了朱曉翔的少女,朱曉翔的女友,準確的說是朱曉翔的前女友。
朱曉翔和黃菲5歲相識,幼兒園大班我還流著鼻涕找媽媽時他們已經牽著手一起回家了。
我曾經問過朱曉翔:“你們的感情什么時候開始的?”
朱曉翔說:“青梅竹馬還有開始?”
不管他們有沒有開始,是不是真的結束。初中年紀的我都羨慕他,羨慕他每次請假回來都帶著獎牌和掌聲,羨慕他每天放學回家教室門口都有人安靜等待。
朱曉翔說自己和黃菲在一起這么多年了,青春都是黏連在一起的,怎么能說散就散。我們年少無知的時候把青春想的太過簡單,一個促使微笑的人,一段不愿分離的歲月,就是青春。
朱曉翔努力的奔跑,黃菲不變的守候,朱曉翔的終點就是自己的起點,他不用去追逐什么,因為他想要的一開始就已經在等他了。
就是這樣的他們還是分開了,朱曉翔找黃菲時她剛巧要出門,頭也不回,連個理由都沒留下。
我說:“青梅竹馬都能跑,媽的,不相信愛情了。”
朱曉翔說:“賽場上無論誰跑,多快我都有追上的希望,唯有她我跑贏全世界也追不上。”
朱曉翔23歲生日時打電話約我出來吃飯,我趕到時他把菜都點好了,忙讓我坐。
推杯換盞之間朱曉翔說:“不跑了,找份穩定的工作。”
我定了定,看看他,說不出話只能把杯中的酒干掉。
朱曉翔說這幾年比賽成績還算不錯,但自己覺得跑累了,想換個生活了。省里隊給他安排了一份中學體育老師的工作,他很滿意。
那天回家后我打開微博,在上面寫到“奔跑的青春,你也會累,你也會遠去,不說再見的遠去。”
第二天醒來收到一條回復,是朱曉翔發來的。
“我的青春不是奔跑,不是黃菲,不是比賽和并肩。青春不是這些東西,只因上天在最開始給予了我這些,讓我產生了錯覺。青春是黃菲看我比賽時拍下的照片,是我在休息室里滴落的汗與淚。”
很久以后再次和朱曉翔見面,他問我:“兄弟,你說我那天酒后的理解對嗎?”
我笑笑,與他碰杯祝他新婚快樂。
我們的青春是什么真的很重要嗎?沒有一個準確的定義也要走過來,說不清,就算了。朱曉翔說就是跑贏全世界也追不上黃菲,追不上,就算了。他說出“算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真的追不上,兩個相愛的人中一個人離去,另一個人沮喪,那么他們活該越走越遠。
奔跑會讓人流汗,深愛會讓人流淚,青春就是追著那些我們深愛著的人與物努力奔跑。
——深藍
2015.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