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從前有一個人帶著一支白色的笛子四處流浪。每到一個地方,他就在那里停留幾天,找一處空地,安靜的吹笛子。
有一次他路過一個小村莊,在黃昏時分尋到一個打谷場,便停下來吹起了笛子。他吹的曲子簡單又好聽。
起先,小鳥兒飛來了,落在樹梢上聽他吹笛子,后來,小猴子小貓咪大狐貍也來了,坐在樹底下聽他吹笛子。
村民們好奇的跟著從家里跑出去的小狗小雞小鴨子,來到了打谷場,他們看到了這個吹笛子的外鄉人。
他吹的曲子像柔軟的春風,舒展了人們的眉頭,像如水的月光,浸潤著人們的心靈。
村民們仿佛進入了美妙的夢境,感受到只屬于自己的快樂,如癡如醉。當他們從陶醉中蘇醒,吹笛子的人已經不見了。
第二天悠揚的笛聲在黃昏時分響起,人們陸續從家里出來,來到打谷場,圍繞在吹笛子的人身邊,享受著美妙的笛聲和奇幻的夢境。
然而第三天,來打谷場聽笛聲的人少了一些,小動物們卻越聚越多。
第四天,來的人更少了,小動物們卻更多了。
第五天的時候,只有一個小女孩坐在吹笛子的人身邊,托著下巴,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安靜的享受美妙的笛聲。
二
第六天黃昏,來了很多人。一群憤怒的村民將吹笛子的人包圍了起來,有人拿著棍棒,有人拿著菜刀,有人拿著扁擔,氣勢洶洶。
一個漂亮的小媳婦邊哭邊喊:“外鄉人!聽過你吹的笛聲,我就很倒霉!一大早出門跌了一跤,摔在路中間的石塊上,磕掉了門牙!!“說完她咧開嘴,黑洞洞的嘴巴很難看,“沒有門牙叫我怎么見人!!你賠我的門牙!!”
一個粗壯的男人上前說:“外鄉人!!聽過你吹的笛聲,第二天我去田里干活,走在路上卻莫名其妙掉進路邊的泥塘里,差點被嗆死,好不容易爬上來,腳卻被泥巴里的碎石片劃破,流了好多血!!都不能下地干活了,你要補償我的損失!!”
一個滿身橫肉的大媽走上前去,指著吹笛子人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倒霉鬼的外鄉人!!聽過你吹的笛聲,我家的山羊就不見了!那可是我家里最好的羊!!說!!我家的羊是不是你偷的!!”
外鄉人對村民們的話充耳不聞,自顧自吹著笛子。
村民們更加憤怒了,大媽舉著扁擔對著吹笛子的人喊道:“我家的羊是不是你偷的?把我的羊還給我!!“
外鄉人依舊鎮定自若,入神的吹著笛子。大媽的臉漲得通紅,拿起扁擔對著他的小腿上打去。外鄉人痛的差點叫出聲來,放下笛子,捂住了腿。其他人見到大媽動了手,便毫無顧忌的沖上去對他一頓拳打腳踢,怒吼著讓他賠償他們所受的損失,并要他趕快離開,不許再踏進村子一步。
外鄉人蜷縮成一團,任由眾人踢打,嘴里嗚嗚叫著,卻說不出話來。
“原來是個啞巴!!!”大媽惱火的說。眾人漸漸停止了動作,再打下去也沒有用,只能自認倒霉。而且打也打夠了,算是出了口惡氣。
大媽走到傷痕累累的外鄉人面前,狠狠跺了一腳,又啐了口吐沫,叫道:“有多遠滾多遠,別再讓我看到你!!”然后跟著眾人罵罵咧咧的走了。
三
月亮升了起來,夜晚來臨了,吹笛子的人躺在打谷場上,一動不動,他身旁的泥土里露出半截白色的笛子。
小動物們慢慢圍了上去,小貓兒舔著他的傷口,大狐貍叼來了草藥,小猴子摘來了桃子,小鳥兒也沒有歸巢,在枝頭輕聲的唱歌,想要喚醒吹笛子的人。
忽然有個瘦小的身影出現月光下,是小女孩。她跑到吹笛子的人身邊,抱著他哭了起來。“嗚嗚嗚,我都看到了,不是你的錯,是他們的錯!!”
吹笛子的人閉著眼睛緩緩的說:”你看到了什么?“
女孩吃了一驚:“你能說話?”
吹笛子的人說:“是你能聽懂我說的話。”
女孩說:
“我看到漂亮的小媳婦在跌跤之前辱罵她的婆婆,罵她沒有力氣干活,卻有力氣吃飯,怎么不早點去死。”
“我看到強壯的叔叔,掉進水塘之前,毆打他癡呆的弟弟,嫌他弟弟是個大麻煩。我還知道他不止一次想把傻弟弟帶到深山里去喂狼,只是傻弟弟怎么也不愿意離開村子。“
“我看到胖大媽將村口老爺爺養的兩只母雞偷走了,那是老爺爺的死去的女兒留給他的禮物,老爺爺看不見,指著兩只母雞下蛋過活。“
“我還看到其他人在倒霉之前都做過壞事,我明白他們不是因為聽了你的笛聲而倒霉,而是聽過笛聲做了壞事,就會到受到懲罰。”
吹笛子的人眼睛亮了起來,然后嘆了口氣說:“那你愿意離開這里,跟我走嗎?”
小女孩點點頭,擦干凈笛子上的泥土,扶起了吹笛子的人 。
兩人慢慢朝著月亮落下的方向走去,消失在朦朧的夜色里。
四
第七天,當太陽再次爬上山坡,溫暖大地的時候,小鳥兒在枝頭嘰嘰喳喳的唱歌,小猴子在林間跳來蹦去歡呼雀躍,小貓兒和大狐貍沒有像往常一樣到村子里覓食,它們似乎聞到了可怕的氣味。
突然驚恐的叫喊和匆忙的腳步聲打破了村子的寧靜。
人們發現胖大媽死在瞎爺爺家的院門口,渾身沾滿雞毛,滿臉是血,留下空洞洞的眼框。
壯大漢臉色鐵青,舌頭吐出來,像是被人掐死的,他的傻弟弟在旁邊傻呵呵的笑個不停。
小媳婦家著了火,夫妻兩個慌不擇路的跑出來,跳進門口的水塘里淹死了,而睡在牛棚里的老婆婆卻安然無事。
所有毆打過外鄉人的村民都陸陸續續的死了,不是走在路上被野獸襲擊致死,就是吃了奇怪的魚中毒而死,還有幾個人為了瓜分一頭捕獲的野豬,相互殘殺,最后獲勝的人卻被奄奄一息的野豬奮力一擊,獠牙刺穿他的身體,腸子流了一地。
其他村民十分恐懼,生怕惡運會降臨到自己身上,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家當四散逃命去了。
整個村子空蕩蕩的,只剩下瞎大爺,老婆婆和傻弟弟,也只有這三人心里明白,吹笛子的人到底是誰。
五
爺爺說瞎大爺是他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這故事是祖上傳來的。
我聽完爺爺的故事既難過又害怕:“爺爺,吹笛子的人和小女孩去哪了?”
爺爺說:“吹笛子的人死后,小女孩繼承他的使命,四處流浪。等她快要死的時候就會尋找另一個人繼承她的使命。白色的笛子便一直一直流傳下來,直到今天。”
我眨了眨眼睛,仿佛聽到不遠處隱約傳來悠揚的笛聲。
啊,想起來了,對面小區跳廣場舞的空地上,就有一位吹笛子的人,他的笛子好像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