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好啦好啦，快點歸位，我要開始講故事了。”
“你們快點回來，不要亂跑了，涼秋姐姐要開始講故事了。”
“……走了很久獅子遇到了……你們猜獅子遇到了誰呢？”
“我猜獅子遇到了老虎，嗷嗷嗷，老虎是這樣嗎？姐姐你看我，是不是這樣子走的？”
“不能在我講的時候隨便插進來哦，要舉手再說話。”
“知道啦，你們不要老插嘴啊，桐，說得最大聲的就是你。涼秋姐姐你繼續講嘛。”
炎炎夏日，抵不過正午兩點的毒辣的太陽，我們刨花生小分隊小跑著回到了放著午餐和一壺開水的荔枝林里。因為害怕孩子們跑去河邊玩水，舅舅便提議我給小孩子們講故事，外公也笑瞇瞇地贊成。
最活潑的就是健啦，飛快地跑去叫在外面玩耍的妹妹們，然后回來端著舅舅給他們分的涼白開坐在我對面。孩子們把我圍成一圈，雖然刨花生很累，但看到孩子們都如此興奮，我也跟著興奮起來。
微風迎面徐徐吹來，吹開了我們額頭上黏著的頭發，掠過我們每一個人被曬得紅彤彤微微起辣的臉龐，真的是超級涼快。故事很有趣，孩子們捧腹大笑，大人們一臉納涼，一邊寵溺地看著我們。沒有比這更快活的時光了。
02
“健，我問你，涼秋姐姐好看還是靜姐姐好看？”
“涼秋姐姐好看。”
“那涼秋姐姐對你好還是靜姐姐對你好？”
“涼秋姐姐，涼秋姐姐會給我講故事。姐姐給我講故事好么？”
“等我問完，你喜歡涼秋姐姐多點還是喜歡靜姐姐多點。”
“涼秋姐姐，我最喜歡涼秋姐姐了。”
“健，我問你哦，靜姐姐好看還是涼秋姐姐好看？”
“靜姐姐好看。”
“那靜姐姐對你好還是涼秋姐姐對你好？”
“靜姐姐，靜姐姐會給我糖，靜姐姐給我糖好么？”
“等我問完，你更喜歡靜姐姐還是涼秋姐姐？”
“當然是靜姐姐啦。”
小壞蛋的嘴巴生來就涂了蜜糖，見誰都能給對方夸出一朵花兒來。我跟姐姐老是樂此不彼地玩這個游戲，我倆分開問的時候，他就一個勁地答問的那個人，如果我倆一起問，他也不為難，就答另一個表姐的名字。被問急了，就會可憐兮兮地地說一樣好。
你能想象嗎？那個還沒有長成少年的小孩，圓溜溜的眼睛轉得賊快，粉色薄唇永遠都輕輕上揚，狡黠又靈動的模樣真的是我見過最美好的孩子了。
03
“健，我還是好緊張啊，我怕我考不上大人們期待的高中。”
“不要害怕，涼秋姐姐在我心里是最厲害的，你都考不上，那還有誰考得上？”
“哈哈，油嘴滑舌。”
“真的，你要好好復習，多做習題，不要偷懶哦。”
“好的呀。健，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我不想讀書了，我想出去打工，賺錢給妹妹讀書。”
“你爸爸還是供得起你們三讀書的，不要找借口啊。”
“可是我讀書又不好，我也不喜歡讀書，去學校也是浪費錢。”
“不會的，你還小，慢慢地你就知道讀書有多吸引人了。”
“好吧。姐姐，我不在家里的時候，你幫我好好看著妹妹啊，幫我爸爸多干點活兒，好嗎？”
“好啊。”
窗外是艷陽天，一洗如碧的天空很美，陽光穿過玻璃窗，灑落一地光明，整個房間明亮地不可思議。暖風拂過屋子后面的竹林，竹子搖曳發出“刷刷”的聲音。真的是一個很柔和的中午啊。
我陪著健睡午覺，上面的對話是我們的睡前小談。我們一邊小聲地說一邊昏昏欲睡，很快就睡著了。
這是我最后一次與健進行有聲談話，他那時認真的神情，天真的模樣，對未來憧憬的渴望，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04
“健，我是涼秋姐姐啊，你還記得我嗎？”
……
咧嘴一笑，也不知道他是記得還是不記得。應該是記得的吧，不然眼睛怎么動了動？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充滿了哀傷卻又有點欣喜，或許是因為我來看他了。
05
“健，我是涼秋姐姐啊，你還記得我嗎？”
……
這時健的嘴巴已經歪得合不起來了，口水不住地往外流，眼球也往外凸出來，不似以往那樣賊溜溜地轉動了。他，或許真的不記得我了，不知道這個在他床前自言自語的人是誰了。
再后來，就沒有后來了。
我只能去他的墳墓前跟他絮絮叨叨了。我親愛的小表弟，臥床3年，享年15歲。從此，我再也沒見過跟他一樣靈動地像個小天使的孩子。
我真的很想和你再說說話，有回應的那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