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朝夕（中下）
梅長蘇等了一會兒，吉嬸就托著一個大盤子進來了。吉嬸在他桌上花了好長時間布菜，想著這個顏色那個顏色怎么搭配才好看，梅長蘇笑著說：“吉嬸，飯菜都是用來吃的，哪里要管什么顏色的順序呢。”吉嬸也笑，但是手里并不停下，說：“宗主，夫人這手藝可了不得，不好好擺一下怎么對得起夫人的辛苦呢。”挑簾進來的霓凰一手端著一小甕粥，聞言也插了一句笑話道：“吉嬸甭理他，你們宗主這人缺些情趣，還望你們多教教他。”
吉嬸這才安心擺完，行禮出門去了。霓凰剛剛在他身側坐下，梅長蘇就冷不丁在她腰間呵了一個癢：“你剛才跟吉嬸說誰呢？”語氣中的威脅一點也不可怕。霓凰特別怕他撓癢，一面笑著躲閃，一面答道：“誰惱羞成怒了就說誰！”
鬧了一陣，霓凰直起身坐好，拉住梅長蘇的手正色道：“你看這個。”說著另一只手解開了斗篷的帽子——已然是少婦的發髻，配上霓凰姣好的面龐，真是贊上一句“風姿綽約”也不為過。梅長蘇心下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回握住她的手，就聽見她說：“我今天……進宮去看太奶奶了。”
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手微不可見地顫動了一下。“這是太奶奶讓蒞陽小姨幫我梳的。”多余的話一句也沒講，霓凰低著頭掩去眸中的水色，用盡可能歡快的語氣說：“快吃飯吧，不然都涼了。”一邊抽出手，拿起筷子和碗遞給他，卻被他一下又拉住了手臂：“霓凰……真是委屈你了……”
“吃飯吧。”霓凰只是一笑。
一頓飯吃得梅長蘇通體舒泰。霓凰的手藝是真好，而且料得他日里吃藥口中沒味，做菜時分別加了些許砂糖和豉汁調味，所以每道菜風味不同，但都十分誘人可口。不過霓凰倒是看著他笑說：“今天是我首次下廚給你展示一回，讓你意猶未盡不會被外頭飯館勾去，以后呢只管營養不管口味，我可不會加這么多調料了，不然晏大夫訓你我才不幫著。”梅長蘇正吃得高興，忽聽這話耷拉下臉道：“以后沒有啦？……哎不對，你剛才說的誰被外頭飯館勾去？”又伸手去撓她癢。霓凰早有防備，往旁邊一躲道：“兄長小時候就這樣，一說不過了就動手，羞不羞？”
兩人就這么說笑著吃完了晚飯，吉嬸來收盤子時一直念叨：“我看呀，屬下們今天盤子都不用洗了，你看他們搶著吃夫人做的菜，就差把盤子拿來舔了！”霓凰只笑，梅長蘇心底里生出絲絲縷縷的溫熱，想來那東西不過是塵世幸福，然而實在讓人難以不動容。
飛流這時候也竄進來，“凰姐姐”“凰姐姐”地叫著。吉嬸解釋說，飛流今天這雞蛋卷兒真是讓一眾下屬嫉妒得眼紅，少年身手好又沒人敢搶，這會正高興呢。
梅長蘇拉過少年在自己身邊定住，笑著對吉嬸說：“你跟他們講，哪天辦事讓我滿意了，我可以求我夫人給他們偶爾加個好吃的。”霓凰輕輕打了他一下：“兄長求，我就給做？”“不做？”梅長蘇含笑側著頭問她。“好好好，我做還不成。”霓凰看他高興，自己也就不計較了。吉嬸讓飛流幫著端了碗盤，樂呵呵地行禮告退。
霓凰此時才拿出帶來的木盒子，手上端著凝視了很久。梅長蘇覺得有異，斂起笑容問：“怎么了？”霓凰嘆惋一聲，慢慢打開盒蓋。梅長蘇一眼沒有看到里面，探了探頭，才在盒底看到了一片鮮紅。伸手去拿，他那白皙得有些透明的手指映襯得大紅紙片兒更加醒目得頗令人心驚。手里是一只極精致的麒麟剪紙，盒子里還有一只振翅欲飛的鳳凰。梅長蘇手捧著那張輕飄飄的紙片，竟覺得有千斤重一般，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太奶奶都知道了。真的，她很開心，她……”霓凰還沒說完，已經被身邊人一把摟過，跌在懷里，后面的話都堵在了他的胸前。她感覺到梅長蘇的心跳很急，也感覺到自己的面上一片濕熱。
“霓凰，終究是我委屈了你。”他嘆息著，語氣篤定，并不打算接受霓凰任何的反駁。霓凰只能伸出手指，溫柔地在他衣襟上一圈一圈地畫著，慢慢地說：“兄長說，蒙大哥證婚，太奶奶是主婚人……你看，這不是都齊備了嗎？”
回答她的是額頭上一個停了很久的一個吻。
原著：瑯琊榜
作者：海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