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嶧山刻石》釋文
皇帝立國,惟初在昔,嗣世稱王。討伐亂逆,威動四極,武義直方。戎臣奉詔,經時不久,滅六暴強。廿有六年,上薦高號,孝道顯明。既獻泰成,乃降專惠,親巡遠方。登于嶧山,群臣從者,咸思攸長。追念亂世,分土建邦,以開爭理。功戰日作,流血于野。自泰古始,世無萬數,他及五帝,莫能禁止。乃今皇帝,一家天下。兵不復起,災害滅除。黔首康定,利澤長久。群臣誦略,刻此樂石,以著經紀。皇帝曰:金石刻盡始皇帝所為也,令襲號而金石刻辭不稱始皇帝。其于久遠也,如后嗣為之者,不稱成功盛德。丞相臣斯、臣去疾、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請具刻詔書,金石刻因明白矣。臣昧死請。制曰:可。
《嶧山刻石》的書法風格特點
《嶧山刻石》的內容是歌功頌德,有著政令教諭性質,不論是內容的創作,還是文字的書寫,都是極其理性的。
《嶧山刻石》的文字是理性的產物。理性書寫,要求字形、章法中規中矩,一切盡在法度之內,不容有個人情緒化的東西參雜其中。趙宦光評說:“秦斯為古今宗匠,一點矩度不茍,聿遒聿轉,冠冕渾成。”又說:“乍密乍疏,或隱或顯,負抱向背,俯仰承乘,任其所之,莫不中律。” 從書寫時的心態來看,李斯是精心謀劃,謹嚴安排,按著法度的要求,小心下筆的,一切盡在安排規定中進行,沒有舛誤,筆筆完整。
因此,《嶧山刻石》的文字規整,有法度,摒棄了個人的情緒化色彩,具有對稱之形、勻稱之感、整齊之美;也因為不能任意所為,任筆成形,而缺乏神來之筆、奇崛之調、錯綜之美。
《嶧山刻石》的結構是一種對稱、勻整的美感。體勢修長,便有向下徐徐垂落的空間。一字中有形和無形存在的中軸線,把左右兩邊不偏不倚地平分開來。這種結構法給了欣賞者一種“平安”的感覺,它的造型是很符合人在世俗生態中的審美需求的,符合最廣大人群的審美口味——安穩牢靠,和諧平等。無論一個字的筆畫是多是少,每個字的造型都是如一的,反映了對于規則的嚴格遵守。李斯在結構上的從容調節,筆畫多者不嫌淺密,筆畫少不見空虛,牢牢地掌握著結構的中正。這樣的結構對于書寫者而言是有相當難度的,進一分則緊則密,退一分則松則疏,要充分地把握結構的重心、中心,使之字字如山岳安穩,首尾一致,是對書寫者持恒心態、功力的檢驗。
其空間構造中正、勻稱、嚴整有序,封閉內向,體現靜態審美的特征。書法縱橫有序,整齊劃一。結構內部既中軸對稱,布白均勻,又上斂下縱,抬高重心,在統一中寓以變化。秦小篆書法以上特點,突出地表現了統一、嚴整、嚴肅的理性精神與宏毅的內在力量,這正折射出要求穩定的社會心理和嚴刑峻法、天下一統的時代精神。
其用筆是筆筆中鋒,線條渾圓如“玉筋”,故也有“玉筋篆”之美譽。一方面是這樣的筆畫缺乏粗細快慢之變化;另一方面,這又是一種不易達到的功夫,是一種純粹的功夫字。
李斯小篆的出現,使線條削弱了象形的寫法和意味,重視字在于“寫”而非“畫”字。當然,有些圓弧的出現也過于人工化了,它們的裝飾性多多少少還是存在的,輔助著字形外在的美感。時至今日,我們也許要用今日的審美觀念提出疑問:一件作品過于循規蹈矩,也就束縛住了變化的可能。但是,像《嶧山刻石》這一類刻石的形成,是功利性質的,它作為一種文字統一的標準,一篇而為“天下式,昭示煌煌功績而樹立”。理性是人的本質力量之一部分,它將比較簡單的結構模式凝固化,而忽略這種模式的中介環節、中間層次。這種唯理的書寫的社會作用是易于摹仿、易于按部就班地把握。所謂的官告就是如此,它的尊嚴、崇高,說明了只有這種形式適合表達。而書寫者的情緒卻必須收斂起來,藏于幕后。
《嶧山刻石》臨習要點
關于臨習碑帖,孫過庭在其《書譜》提出“察之者尚精,擬之者貴似( 觀察時務求精細,摹擬時貴在相似——筆者注)”的要求和標準,學習篆書也是如此。
第一步,在臨寫之前,觀察要準確、要精細,把握好筆畫和結構的特點。
第二步,要“得其形”。臨寫要像,像其形方能存其神,相貌不像,精神就會偏離。千萬不要用“得意忘形”來欺騙自己。《嶧山石刻》運筆堅勁暢達,線條圓潤,結構勻稱,點畫粗細均勻,既具圖案之美,又有飛動之勢。因為《嶧山刻石》線條粗細勻稱,如果用排筆、禿筆或將筆尖剪掉書寫,就會失去線條自然的粗細變化及書寫時的節奏變化,缺乏書法的生動性,從而把靈動的篆書寫成板滯僵硬的美術字。臨習者需要學會“透過刀鋒看筆鋒”,看出墨跡的鮮活和跳動,發現在圓勻的筆致中凝結著敦厚的力量,滋潤而不軟沓、流暢而不浮滑的中和之美。臨習時,要注意很好地體現這些特點。
第三步,要“得其勢”。處理好點畫之間的呼應關系,切忌將每個字視為點畫的機械組合,必須考慮到隱藏在“形”之中的“筋脈相連”,即“勢”。當第一個點畫書寫完畢,應順勢使筆鋒迅速地找到下一個“落點”。也就是說,上一筆的“收筆”就是下一筆的“逆鋒起筆”,而下一筆的“收筆”又緊接再下一筆的“起筆”,這樣承上啟下,環環相扣,循環往復,自然意氣連貫,顧盼生情,神氣活現。
在臨習之時,切不可自以為是,不上規矩,縱筆所如,盲目創新。有其形,得其勢,再加上天長日久的功夫,自然就會得心應手,有意無意之間更把自己的性情灌注其中,就能寫出屬于自己的活潑潑的篆書作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