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超級大胖子。
一米六,兩百斤,雌雄莫辨。
我的胖是遺傳的,沒有辦法。但是上天是公平的,我腦瓜子好,性格好,家里有錢。
因為太胖了,小學時候沒人跟我玩,一個人坐在最后一排,就這么坐著,早上想著中午吃什么,下午想著晚上吃什么。
不好意思,每次還都是班上前三。
可惜除了每周五小測驗,剩余四天我都會被班里最后一排男生踹兩腳,測驗當天只踹一腳,提醒我該給他們傳答案了。
我回家衣服都是臟的,我媽會幫我洗,邊洗邊抱怨,但是還是會洗。
一轉眼就上初中了。
依舊沒有朋友,直到有一天一個女生過來給我打招呼。
她讓我把一封情書交給班草。
"為什么不自己交?"我問她。
"班草被班花暗戀,班花的哥哥是混子,知道是我傳的情書,我會被打死。"女生目不轉睛的對我說,仿佛我就是金剛不壞之身不會被打死。
"好的。"我一口答應下來,因為平時沒有人跟我說話,她是第一個,而且直白不做作。
放學以后,我找到班草,把情書給他,旁邊男生炸開了般轟笑。
班草嫌棄的扔在地上,吐了幾口唾沫。
我撿起來,讓他自己看看,不是我的,是別人的。
班草趁我嗶嗶的時候扇了我一耳光,讓我趕緊別說了,聽著惡心。
我無奈,回去跟女生交差,女生也打了我一耳光,罵我傻逼,平常考那么多分,原來是個傻逼。
好吧,我承認我沒有用心。
我回去鉆研了一套戀愛心得,告訴了女生。
大致流程:
每天堅持和班草一起坐公交上學放學。在公交車上:
由我來襯托女生的美麗。
由我來制造意外促使女生摔在男生身上。
久摔一定生情。
演練的第一天
我假裝沒有站穩,碰了女生,女生小鳥依人的摔在班草懷里。
結果我還是低估了我的體重,不小心把女生和班草以及三名乘客在內都壓在身下。
結果班草骨折了。
我不得不回家給班草拿醫藥費。
到醫院以后,我發現班草眼神看我有點異樣,溫柔起來。
靠,不會這一摔他沒愛上女生,愛上我了吧。
然而我想多了。
"看過相撲么?"班草問我。
"看過,不喜歡。"其實我的內心很溫柔。
"看過就行。"班草說著,也是,從來沒有人管我喜歡不喜歡。
"下周我就要和黑龍幫交火了,我的身體被你害的肯定好不了,你幫我出征吧。"
"黑龍幫?班花的哥哥組織的?"
"沒錯,放心,學校管的嚴,冷兵器什么的帶進不了學校,大家都是赤手空拳交火,憑你的體格,稍加練習,一次壓斷五個人的肋骨不是事。"
我猶豫著,因為我一直覺得我是個好學生,不愿意和混子來往。
"你每天來,哥帶你看相撲視頻,你入我們白虎幫吧,直接給你升堂主,給你安排小弟。"
聽完這番話我答應了,因為意味著我有朋友了,有人跟我說話了。
剩下一周我每天都去醫院探望班草,哦,不,幫主。
幫主在醫院每天下好相撲視頻,教我戰術。
其實我覺得相撲有作秀的成分,很難一招致敵,東擰擰西拽拽半天才分勝負。但是兩個日本東西大力士橫岡一上場,一個腳丫一個腳丫的踩下去,全場跟著歡呼起來,我和幫主也跟著歡呼。
總之,我很開心。
周五放學,終于到了交戰的日子。
我昨晚一夜未眠,內心其實很忐忑的。
中午幫主給我做了三個糖打蛋,他說據說他媽懷孕就天天吃的這個,大補,才把他生的這么好。
因為是幫主給面子,我一口給干了。
幫主說好樣的!
交戰的時候,對方一看我上場了,笑成一團。
"原來白虎幫慫逼成這德行。哈哈哈哈。"
我知道這是好時機,一周的相撲視頻不是白看的。敵人發笑的時候就是破敵的最佳時機。
我大吼一聲,沖了上去。
大腦空空如也,什么戰術也忘了。
但我知道,我壓倒了黑龍幫的幫主,他不得動彈。肋骨什么的肯定要碎。
這場戰役就這么輕松的贏了。我聽見了躲在后面的兄弟們的歡呼聲。
猛地覺得一陣不對勁,小腹傳來一陣刺痛,我定睛一看,汩汩的鮮血從我的身下流出。原來黑龍幫的幫主用隨身攜帶的指甲刀刺破了我的肚子。
我沒了力氣,黑龍幫的人把我甩開,終于把他們的幫主救出來,順帶一人朝我腦門給了一腳。
打暈過去。
醒來在醫院,一睜眼就看見了班草幫主。
他讓我找證據告發黑龍幫,說不定能勒令他們幫主退學。
我問他我受傷以后發生了什么。
班草幫主告訴我說,他率領弟兄們趕走了黑龍幫,把我送到醫務室,可惜沒有證據說是黑龍幫干的,因為當時并沒有攝像頭。
我知道不可能是他率領弟兄們解救的我,因為憑借我僅有的模糊意識,知道那個時候白虎幫的兄弟們早已四下逃跑了。他肯定早早就沒了蹤影。
可是,他是第一個說謊話為了讓我感到好受的人,我決定相信他說的,無論真假。
日后的戰役,每逢上場,班草幫主都會給我一碗三個的糖打蛋。
我問他為什么不做點別的。
他說他只會這個,不好意思。
自此黑龍幫的人看見了我和班草幫主就繞道遠行。我們白虎幫要一統學校了。
班草幫主把我升了官職,從堂主到副幫主。還對下面的小弟說了,自此白虎幫聽命于我和胖子!
那是我從未有的榮耀。
不知不覺就這么的升了高中。
班草幫主告訴我,再不抓緊找到證據讓黑龍幫幫主退學就來不及了,因為那家伙馬上要走學校的對外名額出國了。
我問幫主,為何一定要逼黑龍幫幫主退學?我們白虎幫不是已經統一學校了嗎,很多以前黑龍幫的小弟還會時不時投靠我們。
幫主寽了寽他那剛長出來沒多久的胡渣。
跟我說:"跟你講一個故事,從前有個小男孩,三歲母親就跟著別人跑了,因為父親賭博輸掉了所有家產。他每天想媽媽啊那個想,在上小學的某一天,終于他鼓起勇氣,決定去找他媽媽。
結果發現她媽嫁了個有錢大佬,生了個兒子,他去找他媽,他媽望著他,親口說著,一字一頓的:"我不認識你,我的兒子從來只有山山一個人。"說著抱緊了懷里的兒子,讓他滾出去。
他被他親媽趕出了家門,自此記住了那男孩的長相和名字,發奮圖強,考進同一所高中,只為了摧毀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要讓他墮入深淵,體會一下沒媽的痛苦。"
說完,他又抹了把眼淚。擺出一副不知道你有沒有感動,反正我先哭為敬的氣勢。
我也只好假裝很感傷。
但是,我知道我腦子好,明明可以智取的事情,靠武力真的太傻了。
根據我的了解,黑龍幫幫主學習這么渣,還要出國,只能靠作弊,而出國考試不同于日常小考,抓住作弊肯定是要被勒令退學的。
為了幫助到班草幫主,我決定跟女生提前商量好,我也假裝考試把答案傳給女生,女生發短信給黑龍幫幫主即可,但是黑龍幫幫主的手機在上考場前會被背叛他了的手下調換,所有的靜音模式都是響鈴模式,所有的振動都是報警聲。
到時候女生一傳答案,黑龍幫幫主的手機必定響鈴大作,任憑監考老師怎么庇佑他,在監控和眾目睽睽之下,他也必須以作弊處置,不得已被退學。
這一招真的太妙了,我想想又一晚上沒睡,給激動的。
這一天,我、黑龍幫幫主、女生和叛軍的小弟如約而至。每個人信心滿滿,都覺得自己一定會成功。
班草幫主在我上考場前又給我端了碗糖打蛋,其實我剛吃過早餐,快吐了,但是為了班長好意,還是一干而盡。
"撐了就少吃點吧,你又胖了。"班草幫主看我吃不下去了,提醒著。
班草幫主這么體諒我,我怎能不吃完,更何況是班草親手做的。
上了考場,我花了半個小時就把所有的答案都答好,如約發了答案給女生,讓女生發給黑龍幫幫主,我只要靜靜的等響鈴那一刻就好了。
在離考試結束還差十分鐘的時候,我看黑龍幫幫主在奮筆疾書的對著手機抄寫,趕緊示意女生可以發出鈴聲了。
鈴聲賊大,簡直震耳欲聾,全場都沸騰了,早知道弄小點,吵死了。
我等著老師收拾黑龍幫幫主,沒想到老師朝我的方向走來。
什么情況!?
我突然意識到是我書包里的手機在報警。一下子慌了,我向女生望去,見到她露出愧疚的神情,黑龍幫幫主在一旁笑著。
后來我才知道,因為班草天天的帶著我征服江湖,女生追求班草無望,投向了黑龍幫幫主的懷抱。
被調包的其實是我的手機。
我被退學了。
但是我不難過,因為我家有錢,照樣去的了國外念書。
讀書只是因為我寂寞,想擁有朋友,僅此而已。
可惜,黑龍幫幫主沒有除掉,自己倒先掛了。班草幫主想必不會送別我,因為我沒有完成他給的使命,他手下那些小弟更不會了。
最后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走了。
這么想著,我還是揮筆給班草留了一封信,是信,不是情書。
這次沒有光明正大給他,反而是偷偷寄到他家去的。
三個月以后,我和父母在機場候機。
看見了人群中的班草幫主。
說真的,他還是那么傻逼,因為想著不能讓我發現他,所以故意穿了迷彩服來,可是這是機場好嗎大哥,不是熱帶叢林。
我還是配合著他,假裝沒有看見他,若無其事的排隊、檢票、登機。
那是一天中的傍晚時分,夕陽剛剛好落在飛機的尾翼上,我望著自己的身影,被拉的長長的,顯得一點也不胖,就讓時光停留在這一刻吧。
就讓時光停留在這一刻吧。
"白虎幫幫主敬啟:
吾乃白虎幫副幫主陳姍姍是也。
想必你叫我胖子叫習慣了,已經忘了我的真名了。
因為從小生下來就超重,所以也被別人戲稱陳山山。
奇怪,我想這么胖,就是因為我媽在懷孕的時候老是吃糖打蛋的緣故。
小時候雌雄莫辨(長大了更加莫辨),我媽經常喊我兒子。
另外,其實我比你小三歲,因為你實在太笨了,留了兩年級,而我成績優異又跳了一級,得以跟你同班。
而那個倒霉蛋黑龍幫幫主只是碰巧也叫程山山而已。
這么說不知道你想起了什么。
此時此刻的你該是什么樣的呢,暴跳如雷也罷,郁郁不平也罷,我可能都再也看不見了。
憑我的智商怎么可能被女生和黑龍幫的腦殘幫主合起伙來耍呢,我早就察覺到女生和黑龍幫幫主的曖昧,如果我真的想搞掉黑龍幫幫主,我根本不必入場考試啊,直接讓女生傳答案給黑龍幫幫主就行了啊。
我是為了完成你的心愿啊,哥!
這三四年叫你哥叫的真爽啊!
雖然你幾乎每天咬牙切齒說要報仇,但是我知道這只是你的執念而已。你將自己所有的失敗和不愉快,所有的墮落和不順心都歸結于自己沒有母親而已。
母親對一個人的影響確實大,但是沒有她我相信你一定也能活的超級好。
你不是一直說要去做個拳擊手嗎,還把那個沒耳朵的人做了自己的qq頭像,有段時間還拉著我一起練習,還說這樣可以減肥。
你不是也喜歡音樂嗎,每次我使出排山倒海的戰術打敗黑龍幫的時候,你總喜歡彈吉他唱歌來慶功,你唱許巍的歌和伍佰的都超級好聽,真的。
你不是一直嚷嚷下次會做更好吃的給我吃嗎,雖然十有八九都是糖打蛋。
哥,你會做的太多了,隨便選一樣來做都比現在天天打架要好得多。
我欠你一個母親,我真的不知道拿什么還你。
雖然你說什么我都聽,但是每天跟你在一起都是那么的開心,這根本不是懲罰好嗎。
所以盡管我是重度糖尿病患者,每天要靠打針度日,還是會把你做那一碗碗飽含對母親追憶的糖打蛋吃的干干凈凈。
如果你恨我,也恨不了多久了,天生的糖尿病很少活到成年的。
三個月以后我會去上海治病。
我不知道你描述的媽媽和我認識媽媽是不是同一個人,我認識的媽媽,會在機場一直等你。
等你回家。
妹 張姍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