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文斯通曾為梵高寫過一部傳記,叫做《渴望生活》。厚厚的一本書,細致描繪了這個荷蘭男人痛苦糾結的一生。后來搜集關于他的書籍和電影,看著他在人們想象中的不同表象,如何在曠野中畫一幅烏鴉飛過的麥田。夜色朦朧下,咖啡店里的各色人群。畫著吃土豆的人,藍色鳶尾,大教堂。最后是一如既往的自戕畫面:或在空曠的荒野中給自己一槍,死前寫一封信給提奧。或躺在逼仄的閣樓中痛苦死去。沒有最終的真相,這是屬于他自己的故事,不會被別人知曉。
他是旁人眼中的瘋子,性子怪異,脾氣暴躁。父母責備他,世人鄙夷他,便是心愛與崇拜的人都不能與之親近。總是一幅情感激越卻不知如何表述的笨拙模樣,單純而又執拗,無法妥協。只有提奧,這個可以與之一直通信直至死前唯一可以說予他知道的弟弟,或許是他生命中為數不多的慰藉。他一直寫著信,告訴弟弟那些生命里的痛苦與焦灼,一再的反抗,卻一再的無力。從不是那種可以左右自己人生的聰明人。對情感的濃烈渴望,和生活的無力抗拒,曾困擾這個荷蘭男人一生。
他在給弟弟的信中寫到:"我的冒險,不是靠主動選擇,而是被命運推動。"
我不是個懂得欣賞繪畫的人,但也能輕易看出現在諸多繪畫者的媚俗與淺薄,流于表面的作品,即便它們中大多數都能賣出驚人的數字,這是當下的潮流與風氣,或會持續很久。梵高生前的畫作亦不被人待見,死前僅售出一幅作品,直至后來被人們關注,卻已經與他和他的作品沒有太多的關系。
喜歡他作品中那些令人暈眩的濃烈色彩,仿若一團火。星空,麥田,向日葵,一墨一彩都融化進他情感中的炙熱部分。好似看到他在夜色中,曠野下,葵花前,全神貫注又手舞足蹈的繪畫,仿佛一個孩子。從不是學院派那種中規中矩的畫法,只是想表達它們在心中的某種姿態,故而敢于大膽嘗試,用這些單色,鉻黃、檸檬黃、鋅黃、鎘色、淡黃、鈷藍、法國群青、鉻綠和巴黎綠。不經調配就互相重疊的搭配在一起,卻往往能碰撞出令人驚艷的效果來。
還有多少畫家會對著一朵花長久的在曠野工作一個下午,只是想描繪它在自己心中的樣子。那些光與影的交織,夜色下的星空,絲柏路。春天漂亮的桃花和村莊。如同烈火正盛的向日葵。喜愛自然的人,快樂不會來自于其他,而是一幕幕自然本真的美好模樣。想象他在畫在眼前的葵花時,一面在畫紙上激情肆意的勾勒出明亮的色彩,一面又會忍不住時時探出身來,看一眼它們,內心贊嘆著如此絢爛壯麗的花朵,滿眼的歡喜。他是有著那么的純粹的心意,因著發現許多美好的事物,卻又無法及時的畫下來,為之急切,焦灼,痛苦。書中他曾一度的絕望,總是不滿意自己畫筆下的作品,告訴弟弟,你知道么,你知道么,它們是那么美,可我卻總是不能畫出它們的萬分之一。
或是因著同樣的特質,他對向日葵的偏愛如同著魔,僅僅為它便畫了十一幅作品。他說,好比芍藥屬于簡寧,蜀葵屬于郭斯特,而向日葵,屬于我。是的,這個充滿明黃絢麗色彩的花朵屬于這個荷蘭男人,他的能量之花,濃烈而又熾熱,噴薄欲出的激情,已不是小小畫紙上簡單的勾勒。那厚重令人震顫的花朵,好似他的一生,純粹簡單,燦如煙火。
他從此著了迷,采來十幾只葵花,用同樣黃色的陶罐裝起來,布置淺藍綠色背景。筆法平實,沒有刻意使用過于花哨的技法,只是采用濃烈的黃色,層層疊疊的仿佛鋪在上面一般,盡情的方式。揮毫之間已是色彩飽滿,紋理分明。他的好友高更曾為他做過一幅畫,梵高畫向日葵,畫面中他在專注繪畫,從容不迫的將心中的熱情付諸于眼前的花朵之中。這亦是他在世間為數不多的遺留模樣。只是這個曾讓文森特為之崇拜最后甚至不惜割去一只耳朵挽留的好友,最后一次會面,是在他的墓前。
生活中的他卻是那么窮困潦倒,窘迫不堪,對于一個不懂得表達情感的人來說,有太多難以控制和無奈的失去,深切的絕望與自我懷疑將這位內心如同火焰一般的男人折磨的苦痛不堪,最終他亦在現實與精神的交迫中選擇離去。只有在那些信中,在那一次次與弟弟交流表述自己的字里行間里,他還是那個心懷廣闊天地,對自然美景與淳樸勞作人民心懷敬意和贊嘆的炙熱男子,可以為之欣喜,為之著迷。他只是在渴望生活,沒有附帶許多的奢望,只是生活本身,便已覺得足夠。
以后或者會選擇一個時間,去這個荷蘭男人的家鄉。看一看他生前住過的小閣樓,夜色中奧威的大教堂,韻藍天空下烏鴉群飛過的金色麥田。可以在他的墓前,靜靜的站一會兒,彎身放下一枝他最喜愛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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