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蕭懿從小峴回軍增援京師后,北魏車騎將軍王肅也回到洛陽。邊遠地區往來的浪人又傳謠言說王肅密謀回南齊。五月六日,北魏主元恪下詔,任命王肅為都督豫州、徐州、司州三州諸軍事、豫州刺史、西豐公。
9、
五月十日,南齊江夏王蕭寶玄伏誅。
10、
五月十三日,南齊大赦。
11、
六月八日,北魏彭城王元勰進位為大司馬,兼領司徒;王肅加授開府儀同三司。
12、
太陽蠻田育丘等二萬八千戶歸附北魏,北魏設置四郡十八縣。
13、
乙丑(六月無此日),南齊對建康、南徐州、兗州地區,再做一次特別大赦。之前,崔慧景既平,朝廷下詔,赦免其黨羽。但是嬖幸小人當權,不依詔書,無罪而家富者,都誣為賊黨,殺了他,吞并他的財產;而真正依附賊黨而家貧的,反而一概不問。有人對中書舍人王咺之說:“赦書無信,人情憤慨。”王咺之說:“正該再有一道赦令。”于是再赦。既而嬖幸小人隨意誅殺,仍跟從前一樣。
華杉曰:
辦案不是不是目的,搶錢才是。真正有罪的,因為家里沒錢,無人問罪。根本無罪的,只是因為有錢,家破人亡。這就是《左傳》里講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也是歷史上反復發生的“原型故事”。朝廷下了兩道赦免詔書,但是照樣誅殺富人,是誰在干呢?是“嬖幸”在干,也就是皇帝身邊的人。聯系到之前為奪取財產而殺曹虎,謀財害命的,就是皇帝蕭寶卷。
14、
當時,皇帝蕭寶卷所寵信的左右一共有三十一人,黃門宦官十人。直閣將軍、驍騎將軍徐世標一向為皇帝所委任,凡有殺戮,都是由他負責執行。等到陳顯達事起,加授為輔國將軍;雖然用護軍崔慧景為都督,而兵權實際在徐世標。徐世標也知道皇帝昏暴放縱,私底下對他的黨羽茹法珍、梅蟲兒說:“哪一代沒有壞君王,但我們的君王卻壞透了!”茹法珍等與他爭權,把他的話告訴皇帝。皇帝漸漸厭惡他的兇強,派禁兵去殺他,徐世標拒戰而死。從此茹法珍、梅蟲兒用事,一起擔任外監(代表皇帝,對外監督),口中說的每一句話,都號稱是皇帝詔命。王咺之掌管文書,與二人唇齒相依。
皇帝稱呼他所寵幸的潘貴妃的父親潘寶慶及茹法珍為阿丈,梅蟲兒及俞靈韻為阿兄。皇帝與茹法珍等一起到潘寶慶家,親自打水,幫助廚師煮飯做菜。潘寶慶恃勢作奸,凡是富人,全都給他誣陷一個罪狀,犯人的田宅貨財,都請求皇帝賞賜給他。一家被陷,禍及親鄰。又擔心有后患,就殺光犯人家里的男丁。
皇帝又多次前往各捉刀衛士及詔命傳達員家里游宴,有吉兇婚喪之事,則前往慶賀或吊唁。
宦官王寶孫,年紀十三四歲,綽號“倀子”,最有寵,參預朝政,就算是王咺之、梅蟲兒之徒,也在他之下,控制大臣,隨意更改皇帝詔書,乃至騎馬入殿,呵斥天子,公卿們見了他,都恐懼得不敢大聲呼吸。
15、
吐谷渾王伏連籌事奉北魏,十分周到盡禮,但是在自己國內,卻設置百官,規格和編制跟天子一樣,對他的鄰國,則以君王自居。北魏主元恪派使者前往遣責,但還是容忍他。
16、
南齊冠軍將軍、驃騎司馬陳伯之再引兵攻打壽陽,魏彭城王元勰拒戰。援軍未至,汝陰太守傅永率郡兵三千人救援壽陽。陳伯之在淮口(汝水入淮河的河口)布防,城壘非常堅固,傅永離淮口二十余里,把船拉上汝水南岸,用水牛牽挽,直奔向南,進入淮河,船一推下淮河,即刻上船渡河,剛剛登上淮河南岸,南齊兵也到了。這時正是夜里,傅永秘密進城,元勰非常高興,說:“我北望已久,恐怕再也不能見到洛陽了,沒想到你能到來。”元勰令傅永引兵入城,傅永說:“我這次來,是為了擊退敵人。如果按您的命令,那是與殿下一同受包圍,豈是救援之意!”于是駐軍于城外。
秋,八月十八日,元勰分配作戰任務給將士們,與傅永并力攻擊陳伯之于肥口(淝水入淮河處),大破南齊軍,斬首九千,俘獲一萬。陳伯之脫身遁還,淮南之地于是成為北魏領土。
北魏派鎮南將軍元英將兵救援淮南,還沒到,陳伯之已敗,北魏主元恪召元勰回洛陽。元勰累次上表,請求辭去大司馬、領司徒,回中山任定州刺史。元恪不許。
元恪任命元英為行揚州事。不久,又任命王肅為都督淮南諸軍事、揚州刺史,持節,替代元英。
17、
八月十七日,夜,后宮起火。當時皇帝外出,還沒有回來,宮內人不能出來,外人也不敢擅自打開宮門。等到開門時,死者相枕,燒毀房屋三千余間。
當時嬖幸之徒都以“鬼”為綽號。有一個叫趙鬼的,能讀《西京賦》,對皇帝說:“柏梁既災,建章是營。”(東漢張衡《西京賦》里的兩句話,柏梁臺火災后,修建建章宮。)皇帝于是大起芳樂、玉壽等殿,以麝香涂壁,刻畫裝飾,窮極綺麗。工人通宵達旦趕工,還趕不上要求的進度。
后宮服裝及器具,都極選珍奇,府庫舊物,不再夠用。高價收購民間金寶,價錢都翻了數倍。建康酒稅都折稱黃金,還是不夠。蕭寶卷用黃金雕成蓮華貼在地上,讓潘妃在上面行走,說:“這就是步步生蓮花!”又下令百姓繳納野雞頭上的紅色羽毛、仙鶴翎毛及白鷺絨毛代替賦稅。嬖幸乘機謀利,皇帝要求進貢一件的,他們就索取十件。又派人到州縣要求為百姓代理繳稅,折受現款,但全部自己侵占,并不繳給州縣,郡守縣令都不敢說話,只好自己再向百姓征收。如此這般,反復不停,百姓山窮水盡,號泣于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