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臨睡,不知怎么的,跟蔥蔥就順著話題越扯越遠,雖然話題并無新意,但卻每一次更比上一次聊得沉重、透徹。
我們四個都是生于農村、長于農村,是網絡上大城市CBD里的COCO、YUKI、JIMES,遙遠偏僻鄉下的迎春、曉薇、國偉。因為考上了大學,成為十里八鄉祖上三代約摸著知道名號的小輩。
20多年的生活印記,骨子里攜帶者自卑、視野狹隘、小農思想的DNA,即便四年大學及大城市工作了三五年,算起來近10年來不斷的吸收外界的文化、思維、處事,但家庭底色的落后腐朽早已經根深蒂固。更何況,與城市里的孩子相比,我們的差距除了在視野、學識、談吐氣質等前期20年的培養和積淀外,更多的來自其背后幾代人的付出和積淀,一想到這個,心里就覺得“寒門難出貴子”確實非常有道理,鄉下孩子一代人與城里孩子幾代人之間的對抗,勝算渺茫。
“蔥蔥,很多時候我也覺得在外面好苦啊,可是一想到如果回去所面對的人,所要應付的事情,都覺得很心累。”每次回家,只有前三天是沐浴在一家團圓、家長里短的瑣碎溫馨中;一旦三天時限到了,就難免被鄉下的一些惡習所累,大家的娛樂生活圍著麻將桌轉,很多時候太過投入,身旁自家孩子的哭鬧全然不知,甚至還會嫌棄孩子的哭鬧打擾了打牌的興致或者干擾了運氣;要不就是大家斤斤計較著田頭的兩寸土地而鬧得雞飛狗跳,每每回到家就可以從老媽那里聽來這類最新八卦;以及隔壁鄰居對你收入、單身、城市、工作等的各種窺探和打聽.......
"嗯,我弟最近在找工作,因為是在小縣城,讀書也不多,不知道有什么找工作的路子,所以給聲稱可以動用私人關系介紹到某某大工廠的中介交了好幾百的介紹費,但是過了好久啥反饋也沒有。我們家里人都說必然被騙了的。有時候想想,這么不靠譜的,他們怎么就會信呢?”蔥蔥說著便陷入了沉默。
多正常的現象,春節回家的時候,家里人玩微信紅包猜尾數玩的不亦樂乎,跟他們說了是騙局,還各種給你展示他們偶爾猜對尾數后得到的三五塊錢,他們沉浸在這些小恩小惠的利益里,卻并不知道自己為了這小小魚餌早已成為別人的囊中獵物,每個人打開微信支付記錄,都是好幾百的虧損。在家里苦口婆心的告訴他們這一騙局套路,網上找各種新聞報道,解密文章,試圖跟他們普及,看著他們恍然大悟的表情以及主動退群,深以為他們不會再明知是坑還硬要往里跳了。可是,回來沒多少天,已然又投身與此。對此,我只有無能為力,以及對這種愚不可及的行為的鄙視,除此之外,不經常在家的我,真的很絕望。
從我考上大學開始,我就已經跟家里人不在一個世界了,我們唯一的聯系只是每次回家的短短幾日相處,在其他漫長的時間里,彼此的生活無任何交集,我們越走越遠,割不斷的唯有血緣親情;但是在異鄉拼搏奮斗,卻又是一個飄渺無望的困戰。
“現在越發懂得回不去的故鄉,留不下的異鄉這種感覺。你說我們的未來在哪里呢?也想悶頭前行不問前方去向,但卻耐不住,面對家里人回家的規勸,會懷疑自己的選擇是否對?這樣的狀態其實挺難受的。”哎,說著說著,我們就會陷入這種無解的循環式的迷茫中。夜實在深了,蔥蔥得趕緊為明天的課程做教案,于是這又是一次沒有答案的,略微絕望的臥談。
有時候會想,如果沒有考上大學,沒有來到廣州工作,應該就不會有這么多困擾。所能設想的生活是,高中畢業南下尋個工廠打工,月老照拂給我指派了個不錯的男孩子,最好是家鄉隔壁縣城或者鄉鎮的,再不濟隔壁城市某某鎮某某鄉的也成,最怕愛到深處非要嫁給天南海北某個省的某個犄角旮旯里去。然后就開始從一個農家女子搖身一變成為農家婦人,圍著男方家里的一畝三分田而辛苦勞作,除去家長里短鄰里糾紛以外,更多的是“貧困夫妻百事哀”之下的絕望和麻木,然后把一切希望寄托著自己孩子身上。但是想在愚昧無知的鄉下培養出一個明事理有抱負有希望的孩子,得是積攢了多少福氣和老天給了多少的青睞呢?
已經不想寫下去了,覺得自己既然已經是考上大學在大城市工作,抓住了些許希望脫離那份貧瘠的幸運兒,就不要傻兮兮的回到故鄉了吧。
能做的改變不多,但是每一分改變都值得欣喜,哪怕這份改變耗費了幾代人的心血。想起胡適的“進一寸有一寸的歡喜”,雖然說得是要不怕真理無窮,每一份努力都有相應的一份歡喜,但其實放在我們這些努力跳出農村階層的農二代來說,或許也是一份鼓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