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不壓正,是句屁話。
勾結日寇殺了授業恩師全家的朱潛龍,十五年后當了北平的警察局長,義正辭嚴地喊著“邪不壓正”,然后把師傅的石像種在罌粟田里,把自己的罪孽全丟了給師弟。他成了大英雄。
現在,假如你是師弟彭于晏(飾李天然),你沒有復仇的輿論基礎,你成了通緝犯,你的好師兄讓你的社會身份直接死掉了。
但是你想復仇,而且想得要命,你會怎么活著?
天賜大恨,被凍結在夢魘里的少年
什么是天賜大恨,就是這事兒得有人死,不是仇人死,就是我死,不然這事兒過不去。李天然剛被許了婚事,可娶師姐為妻,恩師亦師亦父,對他厚待有加,可期的未來里,日子是別樣的紅火。
哪想這師兄朱潛龍一露頭,幾句話談不攏,就把恩師爆了頭,而師姐被日本人一刀斬了腦袋,這一切都在李天然的眼前發生,但他嚇傻了,楞在當場。
是年,他13歲,擱現在大概就是小學6年級,并不是江戶川柯南,誰會強求和期待一個小學生在這樣的極端場景能有所作為呢?
但這就是李天然的心魔,他恨朱潛龍,但也許更恨僵在當場的自己。
小孩子的心魔往往最不講道理,總是要扛住所有的因果,其實當時他沒愣住又能怎么樣呢,能快過槍嗎,能單挑兩個習武的成年人嗎?
就像一個孩子覺得自己如果乖乖的,期末考試拿全班第一的話,父母就不會離婚了——孩子深深自責,因為ta沒能拿第一,所以父母離婚了,都是ta的錯。
荒誕而浪漫。
可能這樣帶有全能感色彩的心魔,以及那血海深仇把李天然凍結在原地,凍結在十五年前那場雪夜的夢魘里。
這是天賜大恨的細節,一個少年心里的憤恨和自責如火液滿溢,化作火翼燃燒在后背,時間也澆不滅這復仇的滔天烈焰。
沖突的兩個爸爸,得死一個。
一個是主張忍氣吞聲的爸爸亨得勒,好說歹說力勸李天然回紐約,讓他拋棄”中國人李天然“的這個身份,成為一個拿一紙護照就可以抵擋日本人坦克的美國人;另一個是正面硬剛,為了革命理想已經失了兩個兒子的爸爸姜文,他也正在把李天然往險地里帶,雖然李天然隨時可能go die,但是復仇有望。
這兩個爸爸代表著兩條處理仇恨的路徑,一條是”逃避可恥但有用“,一條是直面仇人和心魔。而李天然要認同哪個爸爸呢?
我想大概是姜文電影的關系,所以是以暴制暴,由他親手摔死了亨得勒!由此,斷了李天然的逃跑路徑。
復仇也講究,需要的不僅是仇恨,還需要覺悟
復仇明明是可以帶把槍直接跑到朱潛龍和根本一郎跟前,照腦袋上各給一槍崩了了事,卻偏偏被搞成是偷刀偷印,又把印蓋在朱潛龍女人的屁股上,好似是連番戲弄。
但導演通過裁縫巧紅說出了個中緣由——渴望復仇的同時,也在逃避著復仇。
可準備了這么多年,學醫,習武,接受特工訓練,臨到頭了,逃避什么呢?
大概是心魔使然,這多年來的努力和積攢力量,就是為了戰勝那個十五年前僵在原地的自己,而也許越是接近復仇,就越體會到那個僵住的年幼的李天然仍在自己的軀體中。
況且,想象中的復仇跟真實的復仇是有距離的,巧紅的殺父仇人大概在她的想象中是個與一切邪惡掛鉤的惡魔,但當他真的出現在裁縫店時,他是一個牽著孫女,臉上掛著慈祥微笑的白發老人。也許朦朧中,巧紅在老人孫女的晶亮眼睛里,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而這也許也正是李天然的困難之一,時隔這許多年,仇人可能在他腦子里死了一千遍一萬遍,但在現實中遇著,并堅定地復仇,仍需要一些個確認,朱潛龍一口咬定是李天然殺了師父全家,而這事兒再沒有第三人知道,看到已經被捧成大英雄的朱潛龍如此言之鑿鑿,恍惚間,也許連李天然都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
而當最后終試出朱潛龍的話時,現實與夢魘里的惡魔終重合在一起,李天然再無猶疑,扣動扳機,送惡人歸西。
此間事了,少年解凍,終長大成人
復仇終了,被推走救治的姜文說道,你我再非父子,你也是時候該有自己的兒子了。雖然巧紅走了,李天然失戀了,但終于他越過了復仇,越過了心魔,雖然時代背景下,可能難有輕松的日子,但終于他有了更多的一些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