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男草》

第一章?

? ? ? ? ? ? ? ? ? ? ? ? ? ? ? ? ? 獻給我這冗雜的大家族

《風土記》:“妊娠佩其草則生男。”

《詩經·衛風·伯兮》:“焉得諼草,言樹之背。”

《詩經疏》:“北堂幽暗,可以種萱。”

《博物志》:“萱草,食之令人好歡樂,忘憂思,故曰忘憂草。”

朱熹注曰:“諼草,令人忘憂;背,北堂也。”

(一)

紅光炙烤著大地,帶來煩躁與悶熱。公路上,熙熙攘攘來回穿梭著幾輛汽車,以此證明生的氣息。一切都是那么靜,如死亡般沉寂,煩躁的寂靜,懶洋洋地寂靜。路旁樹下,三、五個人,乘涼、閑聊。都是些上了歲數的老太婆,整天就只會聊一聊這家人的奇聞,那家人的異事,聊了一輩子,也總還是沒有終點。正值七月酷暑時節,天空清澈明亮,似乎將要帶走些什么。就連一向聒噪不已的蟬,也用那長滿倒刺的腿,死死地抱住樹干,靜靜午睡著,不敢打破這一份寧靜。一切都太勞累了,太疲乏了,都需要閉上雙眼,停下雙腿,好好整頓整頓,恢復恢復。

此刻,一聲接著一聲急促的警報,響徹整個天際,頓時將這份沉寂打破,讓人煩躁、厭惡,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孤寂而嘶啞的鳴叫著,讓周圍萬物都為它的哀嚎肅然起敬。伴隨著尖刺聲響而來的,是一輛潔白的汽車。乳白、雪白、純白,一種空洞的白色,白得瘆人,白得令人恐慌。車頂的警報燈,有節奏的配合著叫聲一藍一紅的閃著,急促,匆忙。側身處,貼著一個大大的紅色十字,顯眼、突出,讓人過目難忘,記憶猶新。汽車奔馳在黢黑,被強光熱氣炙烤得有些黏糊松軟的柏油路面上,并不斷地發出“嘟、嘟、嘟”的吼叫。嚇得前方懶洋洋晃悠著的汽車,連忙靠著右邊白線,驚慌讓道。接著,又是一陣嘶吼,便只剩綠豆一般大小,隨后連最后的一絲聲響也在空蕩的天空中,不斷來回跳動著,直至被其吞噬,融為一體。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如同不曾來過一般。但它卻真真實實的存在于一花一草一木,那木訥、遲緩的記憶深處。

路旁的人們,正沉靜好長時間,有氣無力地你一句我一句,有一塔沒一搭的閑聊著。一時間,響聲猶如一副魔爪般,將她們聚攏來。又像是給她們打了一針興奮劑,頓時精神大好。立刻來了興趣,都找到了共同的話題,打開各自的話匣子。

“不曉得——又是哪兒出事了——,你看車跑得這般快!”

“總是前面那一個路口嘛——!那兒總是愛出事兒,這些人開車野,往往容易在那兒栽跟頭。”

“走!去看看?”

“走嘞——!反正沒什么事兒做,這會兒天正熱,等回來之后,晚點兒啊——,太陽沒那么毒了,再去給玉米地澆點水,施些肥。我給你說啊,前幾天……。”

一群人便吆喝著,相約前去,決定去探一番究竟,再給自己那廣袤巨大的好奇黑洞,多塞些滿足它的碎石爛瓦。她們很是熱衷于此類災禍事,似乎能夠從中撿到許多的相因,占到許多的便宜。然而,她們的一生,也只有將多余的精力與心思放在這類“稀奇”的事上了。她們的頭腦里,沒有什么可能夠用來炫耀的東西,只有這些最稀奇古怪的新聞,才夠她們拿出來顯擺顯擺。也確實,她們的求知欲是挺強,鉆研精神也是可敬可佩,能夠不遠萬里的去尋求真相。只是很可惜,她們沒能正確的使用它們。掉在洞地的人,你給她再多的梯子,她們也只會用來平放著,放在腳下。你給她們槍,她們也只會拿著槍口,當棍棒使用。

路邊一處有些稍顯破舊的平房里,一個肥胖臃腫的男人正熟睡在床。屋里的電視,還播放著一檔娛樂節目。電視里的人,正賣力的搞笑,盡可能的逗樂觀眾,而他,電視機前躺在床上的他,卻舒舒服服的睡著。多么的不公平,真是令人氣憤!從里面傳出的聲音,雖然嘈雜,但卻有著催眠曲般神奇的功效,讓男人在這聲響中,甜美的睡著。

肚子上、臉上、脖子上、腿上的贅肉,松弛的皮膚,攤在柔軟凹陷的劣質床墊里,活生生如一張將給人吞掉的大煎餅,吃的人還不免對他的油膩投來痛苦的嫌棄。不知在這床墊內,在這團重量的擠壓下,是否會有一只苦苦掙扎著為了求生的微不足道的皮蠹,奮力向四處胡亂抓扯著,搖擺掙扎著,逃脫著。同時還不忘大聲臭罵與抱怨,命運的無情捉弄;或許繼而又滿心虔誠,十分敬畏地祈禱著,命運能夠照顧自己,對自己網開一面。它還有追求,還有生存下去的決心,還有那應有的漫長歲月,還有自己未完成的使命,想要愛的許多東西……

此時,鼾聲一高一低地響應著,時而如一場別開生面歡快有趣的演奏會,時而又變成令人害怕驚恐的夏日雷鳴,響徹天際,驚嚇眾生。“嗬……,赫爾——,呼……。”警報聲掠過時,他也提高分貝,想與其比個高低,來一個混合二重奏。但最終,警報無情的將鼾聲斬斷,打得個粉碎。男人倒吸了兩口氣,稍稍醒了些,有了些許的意識,但大部分的思維記憶都同樣存留在夢境之中,迷迷糊糊。夢境中也并不比現實安寧,此刻他的車和別人的車在路上發生了擦掛,他正氣勢洶洶,盛氣凌人的和那司機爭執。沒想到那司機也是個暴脾氣,并不被他的吼聲和大塊頭所畏懼。先是圍繞著賠償和誰的過錯的問題吵鬧,吵著吵著,就互相問候起家人,唾沫橫飛,臟話連篇,那畫面真的就如馬戲團的猴子那樣滑稽搞笑,令人不禁捧腹大笑。可嘴皮與唾沫似乎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啊,不然,長著雙手雙腳是干什么的呢!嗯——,是塊硬骨頭,看來雙方都得啃上一陣子了。

陣陣警報回繞在男人耳邊,他艱難地使出大半力氣翻身側躺,床墊又向下凹陷得更厲害了,還能聽到咯吱咯吱的響聲,不知道那只被命運所困住的皮蠹,是否能夠趁著命運打盹兒的些許間隙,及時脫身,或是已經不幸的結束了自己的痛苦,也結束了自己所有美好的幻想。那一聲的咯吱,是否是它最后的一聲怒吼?是又能怎么樣呢?依舊改變不了什么!

皺起眉頭,雙眼緊閉,一臉怒氣的吼罵道:

“操!你!娘!”

只能聽清這三個字,后面又罵或是說了些什么,由于聲量漸漸壓低變小,字音也跟著模糊繞口,根本無法辨別。即使你很認真,十分專注地去聽,結果也是如此,徒勞無獲。隨即,鼾聲便有完美的無縫連接上。“呼……,啊……。”沒有任何差錯,沒有一點紕漏,完美無缺。像是演練、重復了無數次,已成為一種本能動作。

救護車一路狂奔,最終停在了一棟兩層樓房前。路口上,早已有一個女人在張望等候。見汽車到來,連忙急切地揮手示意。還未等車停住,幾個人便著急的簇擁在車門旁,催促著車內的醫護人員。

“快,快點兒啊!沒有心跳了!身體都是冰涼的。”

護士走到家屬身邊,安慰了幾句,無非就讓她們別著急,不要擔心。因為護士看著她們都開始抹著眼淚,心疼又同情。草草兩句,見家屬并沒有太大反響,就跟著醫生一同走進屋去。

由家人帶領著,穿過身邊三三兩兩的人群,徑直來到房間,推開房門,已有好些人擠在狹窄閉塞的幽暗小屋里。醫生只得發話,讓所有人都出來,好讓他們醫護人員進去檢查。那話語冷淡、無奈,不急不躁,卻比大喊大叫更加讓人畏懼,讓人信服。屋內潮濕昏暗,有一股濃郁的尿液臊臭味道,充斥在這一間小屋的各個角落。在燥熱的空氣中,更加刺鼻,難聞。原來,屋里放著一個大桶,用來供兩位老人撒尿的。可似乎擁擠在房間內的人,全都患上了鼻塞。一個個都伸長著脖子,張大著嘴巴,瞳孔放大,表情驚恐的談論著、議論著。沒有人對這種味道有任何的察覺,更就沒有人做出厭惡、反感、惡心的神情與動作。仿佛她們周圍一直所呼吸的空氣,也都和這房間中的相同,只是屋里,沒有外面敞亮。如此而已。

只見床上安詳地躺著一位老人,像是勞累許久,終于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覺,那般平和,那般舒心。讓看的人,也會有一種莫名的詭異,被這神奇、自然所吸引,也會不由自主的張大嘴巴,腦袋隨著上揚,長長的打上一個哈欠。而后,還得用那粗糙蒼老的手,揉揉眼睛,抹抹眼淚。粗一估摸,得有七八十歲了。年齡也差不多了,不可能再多做出任何的貢獻,反而只會為這個社會增加更多的負擔和麻煩。

醫生拿出聽診器,放在心臟處聽了聽。聽診頭拿開時,和皮膚接觸的冰冷的金屬蓋,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粘滯感,像是沒有放在人體的皮膚上,而是放在一塊木頭或是石板上。毛孔皮膚上,沒有一絲汗液,或是已經蒸發干掉了。小屋里并不算十分涼爽,仍舊有些悶熱,但老人的身體卻是如在冰里泡過一般,涼涼的。又拿出小手電,另一只手撥開眼皮看了看,瞳孔散大、固定,沒有任何的反應。將一切東西放了回去,搖了搖頭。旁邊隨行的小護士上前,望著醫生,問道:“要電擊嗎?”需要的儀器,已經提在了手里。屋外門口,一群人都相互擁擠著,有些畏畏縮縮,但又好奇,一個個都盡力伸長著脖子朝里望著。都不愿意錯過,仿佛一旦錯過,自己的人生就將不再完整,也就會給自己留下又一個遺憾。因此,她們抓住現在,不顧一切的擁擠著,爭取著。

醫生盯著老人看,臉上的皮膚雖然松弛衰老,但卻沒有太多的褶皺。頭發早已全白,不過一點也不稀疏,就如同只是一個中年人染了一頭白發而已。沒有任何禿頂,掉發的跡象,發質還很好。透過這張安靜的面龐,給人一種慈祥、明智的印象。看了一會兒,停了半晌,沒有轉過頭去,

“不用了,至少死亡一個小時了!”

這句話只有在身旁的護士能夠聽見,其實也只是說給護士聽的。過了一會兒,轉過身對圍在身邊的一群人說:

“已經死亡了!請家屬們節哀順變,準備料理后事吧!”

人群中立刻就沸騰起來,如剛好燒開的水,前一秒都還無聲無息,瞬息間,得到了一個指示,“咕嚕咕嚕”不斷的翻滾鬧騰著。有著急的,有唏噓嘆息的,每個人都神情凝重,不知道到底在議論著些什么,總之說的人嘴巴不斷快速的一張一合,聽的人全神貫注地盯著。這樣的交流方式不停的再來回交替,更迭著,雜亂無章之中卻又能夠找到一種默契。然而,眾多吵鬧嘈雜聲中卻不聞一絲啜泣。或許是七月的天氣,不適合這樣悲傷的氣氛。每個人本就心煩氣躁,愁眉苦臉,哪兒還有心情在那兒哭哭啼啼,悲痛欲絕。真相,就是如此嗎?

“需要做尸檢嗎?需要的話我們就將尸體帶回去。”

又隔了一會兒,醫生問道,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平常、冷淡,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和言語。仿若就只是一臺機器,執行著一個固定的編寫好的程序。習以為常,司空見慣。沒有一絲差錯,按部就班的進行著必要的每一步,每一個過程。

人群中頓時議論開來:

“這老頭子早就重病在身,說不定是舊病復發了。還檢什么檢啊!”

“就是,這大熱天兒的,早早火化了吧!免得一會兒發臭,生蛆嘞!”

還沒說完,僅說出“發臭”二字,就已經開始捏了捏鼻子,嘴巴緊緊閉著,兩邊嘴唇向中間合攏。似乎已經聞到了尸體腐臭的惡心味,連忙搖著頭,露出一副嫌棄模樣,本能的從堵塞的人群中退了出來。她應該是聞過見識過這種味道吧!不然,又怎么會有如此的感同身受呢,如此超前的感受能力?

“也是!那就直接火化了吧!”

說這話的是死者的小女兒。很奇怪,她做出這個決定是這樣的輕松,似乎醫生給出的這個問題,只是類似“早晨吃面包嗎?”“喜歡這個包嗎?”,這一類簡單隨意的生活小事。都沒人大哭,她也一滴眼淚沒流,甚至根本連眼眶里也沒有噙著一絲一毫的淚水。神態表情,就如那久經生死的醫生那般,平靜鎮定。

“那行,就聯系陰陽老師嘛!”死者的大兒子當機立斷,決斷道。他有一點想哭,眼睛一直都是紅腫的,但礙于自己是一個大男人,錚錚鐵骨,不可能像個女人、小孩兒那般,放聲大哭,這樣只會讓別人笑話自己,覺得自己窩囊。為了維護自己作為男人的尊嚴和面子,所以也只好盡力忍著。

于是鄰里鄉親都開始幫忙做事,四處分散慌跑,卻又各自能找到相應的事情做。很像一群密密麻麻,慌慌忙忙的螻蟻,只是數量上并沒有那么夸張,幫忙的人雖多,可還是能夠很輕易的數出人數。家里人則忙著聯系陰陽(專門主持農村喪葬事的人,也有地方稱為司儀),翻出父親手抄電話簿,一一通知遠方親戚。一群身體力強的男人便張羅著搭建靈堂,讓老人的子女們,拿出老人的遺像,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點燃香蠟,燒起紙錢。

沒過一會兒,一個中年男人,背著一包的東西,背包東支一塊,西凹一處,樣子很是畸形怪異。騎一個老式摩托車,并不寬大,但在他稍顯肥胖的身形的映襯下,倒顯得嬌小脆弱。很是疑惑,整天面對這類陰沉抑郁的事,為何還能夠長得如此肥頭大耳?也許他曾經也經歷過一段消瘦萎靡的時光,漸漸習慣,熟悉了這一切,也就慢慢沒了任何感覺。況且,在鄉村,人們都喜歡這類長相身胚的陰陽,大家也都默認為,這才是他們這類人的標準外形。是這樣的,人們認為是理所應當,若不是,家人可就要懷疑議論一番了。不然,為什么在哀嚎悠長回蕩、陰暗潮濕的地府,面容沉郁兇惡的閻王爺會如此的具有富態。他的身形體態簡直可以與笑容常在,嘻嘻哈哈的彌勒佛相媲美。或者,他們是否本就是親兄弟。隔著老遠就能聽見那摩托車的聲音,懶散哀愁,撲哧撲哧的叫喊著趕來。四十來歲,留有一嘴山羊胡,看來是在刻意模仿閻王的模樣,就是不知他死去后,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微風中,恣意的搖擺著,別說,還真有一種藝術家的美感。臉上神情漠然,活脫脫就是一副冥界妖魔鬼怪模樣。但不是那種張牙咧嘴,讓人心生害怕的模樣。一種肅穆、敬重,油然而生。

此時,家人付了救護車的出車費,便不再理睬。醫護人員也隨即收拾東西,上車,關門離開。樓房內的哀樂已經響起,向著四周的其他房屋飄散,打擾挑動著每一個人的神經。有一種啞巴吃黃連的難受感,煩躁吵鬧,但又只能忍著,最多臉上露出一絲不悅,卻始終不敢有任何過激的抵抗。

車搖搖晃晃剛行駛到主路,坐在車后座的小護士忍不住問:

“陳醫生,關于這個死者,你怎么看?是正常死亡嗎?我看你檢查完后,四處查看了很久,又愣在那兒好久!”

陳醫生坐在前面副駕駛的位置,頭也不回,有氣無力地說:

“我能怎么看。一檢查,我便發覺有些奇怪,因此便問家屬:是否尸檢?”

“那你怎么不把你的疑慮告訴他們啊?”

小護士湊到副駕駛的靠背處,拉著后座椅,將嘴巴盡量湊近他的耳朵,顯得有些著急。

“我也只是猜測而已。我讓家屬選擇是否尸檢,就是在提示他們其中也許有問題了。然而你看看她們--——死者的家屬,周圍人。一個個都嚷著火化,這些人的嘴臉啊,雖然都見慣了,還是覺得厭惡。所以,既然他們都決定直接火化了,我又能再多說些什么呢?多說無益,只會給自己徒增麻煩。”

陳醫生將頭歪向右側,看著窗外飛快閃過的房屋,樹木。許多往事,也就隨著這些畫面一一向腦后拋去,不再牽掛,不再留戀。用右手揉了揉眼睛,按了按太陽穴,嘆出一口氣,

“有些時候啊,還是少說些為好,尊重家屬意見,這就是最好的了。不該說的別說,不該你做的事就少去做。醫生這一行,現在這樣是最好的了。”

陳醫生一連道出許多感慨,恍若一個知曉世事的哲理家。這的確是小護士沒料到的,這一番話,讓她目瞪口呆,呆呆地看著前座上的那一張側臉。從他的臉上,也顯露出一副疲憊與無奈,像是被歲月,洗刷、打磨后的一般。平靜與平淡之中,透露著一點點冷漠。

陳醫生又嘆了一聲,將頭靠在頭枕上,剛閉上眼睛準備休息一會兒,身后又傳來小護士的提問,

“那你覺得真正的死因會是什么呢?”小護士滿腹狐疑卻又有些膽怯地問著,看著他臉上露出少許不悅,有些害怕、不好意思,但同內心的好奇與疑慮相比,后者顯然更占有主導權。

陳醫生睜開眼睛,將躺著的身體挺了挺,坐直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的娓娓道來:

“如果我沒判斷錯的話,應該是安眠藥。我檢查了死者尸體,并掃了一眼四周。死者安詳的睡著,雙手一只是平攤在床上,一只放在胸口。沒有任何的掙扎,沒有一絲痛苦的跡象,如此的安靜,如此的平靜。死者家屬說他患有重病,看樣子也沒有多少時日,但至少也還有四五年的時間。突然犯病的可能性也基本不大。在睡夢中死亡,能夠基本上確認是安眠藥導致的。并且在全身上下,也沒有任何的外傷口。所以,也就只能是藥物了。”

他的右手在空中胡亂地劃著,像是此刻他依舊在老人身邊為他檢查。

小護士在后座上吃驚又惶恐地瞪大了雙眼,她才剛來上班,就遇到這種事。稀奇又震驚,大呼道:

“安眠藥——!那我們得報警!這是謀殺啊——!”

陳醫生見怪不怪,倒是對小護士的反應感到有些新奇,畢竟好長時間沒接觸到周圍人能夠對此類事件有如此的響應了。但從他并沒有表現在臉上,依舊不動聲色的回道:

“別那么大驚小怪的,你才來上班,慢慢就會熟悉這些的。還有,剛才不給你說了嗎?有些事情,我們得少管。這也沒事兒,以后啊,遇到這種事情的情況多了,你自然而然就會習慣了的。”小護士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搖晃著腦袋,暗自嘀咕著:

“嗯……,其實也有可能是自殺呢!”

她扭過頭,透過汽車窗玻璃,望著車窗外那一棟樓房,心里不免有些驚恐。車外的景象依舊在迅速的向后閃,可她的思緒怎么也不能同它一道抹去。她仿佛看到一個黑影,在午飯的碗中,平靜自然地放入了幾顆藥片。為什么會如此平常,如此不驚不慌?這樣的行為是會奪取一個人的性命,可這個黑影并不緊張猶豫,整個動作流程順暢熟悉,就同多年來的吃飯睡覺一般。她也不明白。她越想越覺得恐怖、可怕,越覺得汗毛豎起。可在她的心里,卻怎么也抹不掉,反倒是越發清晰的兩個灰暗且警醒的大字:謀!殺!

會是什么原因,有人能夠對這樣一位看上去慈祥和藹,將要自然走向人生終點的老人,下此毒手?這又到底會是一個怎樣“變態”、“窮兇極惡”的人?

“20世紀80年代后期,秘魯和玻利維亞的毒梟竟然富有到提出愿意替各自的國家償還國債;哥倫比亞的毒梟權利大到對自己的國家宣戰。”可卡因給大眾的印象總是和金錢、暴力、戰爭、犯罪聯系起來,它也確實使人消沉墮落,使無數個家庭分崩離析。總會有“聰明”的人站出來——“直接將種植古柯的人全部抓起來不就行了嗎?種植古柯的人,才是最可惡的!”這樣的邏輯思維,真的正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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