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價就像售樓小姐的乳房一樣，豐滿的形狀讓我的嘴里噙滿了唾液，高聳的程度讓我的手觸碰不及。當路燈徹底侵略了太陽的領地后，我也從地產公司里走了出來。大街上匆匆忙忙的人群帶著夜風在我身邊呼嘯而過，這讓我的臉有些涼了。為了躲避這涼風，我轉過了身體，迎面而來的是溫暖的、猩紅的招牌，招牌下是明亮的辦公室，辦公室里是剛才挺著胸給我介紹房子的女人。這女人她在笑，偌大的乳房在燈光下晃晃悠悠著。我想，這女人家的房子一定很大，要不然怎么能裝下她前面如此巨大的兩團肉呢？此刻，我是需要房子的，因為我要結婚，而且我的房子也不用很大，因為小美的乳房干癟的樣子像我的錢包。

“親愛的，我今天能住進你的房子嗎？”我從兜里拿出手機，給小美打了一個電話。

“那，你有房嗎？”

“有！”

“那你等我……”

廉價旅店的床是狹小的，我趴在味道不好的床上，等著小美。隨著我焦躁的心情，兩腿中間已經隆了起來。我知道，不一會這隆起就會住進小美的房子里。此刻，我應該是很高興的，可是看著四周臟兮兮的墻，卻又有一種憂傷。隆起這種見不得光的玩意兒，都有房子住，我和小美這樣生活在太陽底下的人，為什么卻買不起房子呢？

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一個機靈就跳了起來，然后打開了門，很遺憾，門口沒有小美，我一側頭，發現一個女人正在敲隔壁房的門。哎，廉價旅館的隔音也是如此得差勁。我剛想把頭縮回去，卻又不能了，因為這個敲門的女人我認識，他就是下午給我介紹房子的售樓小姐啊！不會錯的，不會錯的，不單單是她的臉我認識，就連她的乳房我也認識。她面前的門開了，她挺著胸走了進去。我快速地關上自己的門，接著關了電風扇、電視機還有燈，在黑暗狹小的房間里，我把汗津津的耳朵貼在了墻上。其實我這樣做是多此一舉，就算我把電視的音量調到最大，那隔壁的聲音還是能傳過來的，所以此刻，我都能夠聽到對面的呼吸聲了。

“老板，一次500塊！”

“不是說好300的嗎？”

悉悉索索的一陣兒聲音后，我又聽到，“老板，你看我的胸，多大啊，難道不值500塊嗎？”

我咽了一口口水，心想：“值，值500塊啊！”對面也傳來了吞咽口水的聲音，“400塊吧，要不我換人了！”

短暫的沉默后，我聽到洗澡的聲音，這次我把耳朵貼得更用力了，腦袋下面的墻似乎向下塌陷了。我嚇得心里一哆嗦，但還是沒肯把頭離開墻面，因為我的耳朵似乎有了神通，穿過了單薄的墻，看到一個大胸的女人，在一枚小小的燈泡下，用一個布滿污垢的噴頭在沖洗自己的身體。我不明白，那黑泥包裹的噴頭，流出來的水，為什么是干凈而又透明的；我還不明白，為什么這個擁有傲人的大胸和姣好容顏的女人，為什么要出賣自己的肉體。這些問題，讓我頭很疼，萬般無奈下，我在黑暗中閉上了眼睛，繼續聽著……

兩種呼吸聲，交雜在了一起。在墻的對面，我的耳朵看到了一場找房子的場面。男人帶著粗重的呼吸聲在尋找一間可以安慰他體液的房子，而女人帶著殷切的渴望，提供了房子。男人是做什么工作的我不知道，但是女人的工作我是知道的，她是賣房子的，而且很敬業，白天黑夜的加班。這場交易在男人的一聲長嘆中結束了，男人的體液住進了一個塑料膜里，然后，我又聽到了水沖在身體上的聲音。我打開了燈和風扇，刺眼的光和污穢的風吹濕了我的眼睛。我揉著眼睛像，對面那讓我垂涎欲滴的乳房此刻也一定是濕的吧。

“給你，400塊！”

此時，我有點羨慕體液了，400塊就可以找一個房子啊！如果時間可以倒流的話，我一定要回到30年前，那時候也是體液啊，那時候我也可以用400塊找一個房子啊！不，那時候一定不會用400塊的，一定會更少，因為這三十年來通貨膨脹了。通貨膨脹的程度和我身體膨脹的程度是不成比例的，因為我只是膨脹了一點點，而物價卻已經膨脹到讓我沒有辦法呼吸了。

點一根煙吧，來緩解一下這種悲觀的氣氛。我伸進兜里去拿煙，與煙盒一起拿出來的還有一個安全套，忽然一下，我就釋然了。體液是找了一個400塊錢的便宜的房子，但是它和我一樣，在這透明的、薄薄的橡膠里，只能看到外面美好的一切，卻沒有辦法呼吸。

哈哈……

我還沒有笑夠，電話就響了，小美打來的。她告訴我說，臨時有事今晚不能來了。啊，我的隆起沒有房子可住，我的體液仍舊可以繼續呼吸。我不知道悲傷還是歡樂，糾結中我做了一個決定，跟蹤那個白天黑夜賣房的女人。于是，那個女人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著，我不害怕被她發現，因為我們中間隔著一段漆黑的夜色。

女人走得很慢，很慢，慢到她在一家店鋪明亮的櫥窗下停了下來，而我也站在遠處看著。這店鋪我是來過的，就是女人白天賣房子的地方，此時她看著外面貼著的海報呆呆的，她的手抓著紅色的手包緊緊的。海報在明亮的燈光下，發著各種各樣的光，其中一串數字的光最顯眼。那數字帶著猩紅的顏色，在女人的臉上，還有我的眼睛里耀武耀威著。

女人的肩膀在抖動著，她可能是冷了，我猶豫了一下，就脫下自己外套，想要送過去，可是還沒走幾步，那女人忽然不抖了，接著她從兜里拿出手機，一邊揉眼睛一邊打電話，電話很快就結束了，女人又開始向前走，我又在后面跟了上去。

果然，女人又進了一家旅店，只不過這次這家的酒店很高級，我看著女人腳步輕快地走了進去，心里想，這次女人的房子一定也可買一個好價錢吧？于是，我就停住了腳步，這樣酒店，我是住不起的，而且隔音一定會非常好，所以我也聽不到什么吧？

我在不遠處的停車柱子前坐了下來，仰頭看著這棟金碧輝煌的酒店，點了一支煙，心里默默地為那個賣房子的女人祝福了起來。煙還沒抽完，我的旁邊停下了一輛車，好高級的樣子，我帶著羨慕的情緒注視著，車上下來兩個人，一個陌生的男人，我不認識，而那個女人，我是認識的，她是我的女朋友小美。兩個人一起向酒店的大門走去，我坐在黑暗里，轉頭看向遠處，有數不清的房子里都亮著誘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