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望著鏡子端詳，心內發問，一個七尺男兒，數十年埋頭苦讀，為伊消得人憔悴。再過數月，我即將參加高考，我會如期得到成功么？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外皮內里攜帶一塊骨頭。他上下打量瘦削黝黑的臉蛋，眼圈暗灰，略顯勞倦之意，口內遂發出嘆息。

正當自嘆之際，忽聽見母親張靈玲遠遠而叫，喊道：“李立，劉凱來找你。”李立應了一聲，放下鏡子，蹬腳跑出房間，徑入大廳。劉凱坐在椅子上，一臉茫然的樣子，見到李立，憂傷地說：“阿立，我媽媽說，她已經為我找了一份工作，我過兩個星期就要離開家鄉，到城市里打工了。”李立的心頓時好像被針刺了一下，“啊”的一聲，瞪大雙眼望著李立，問道：“劉凱，你一向喜歡讀書的。我知道你家里情況，可是你媽媽曾經說過她要供你讀到大學，是不是你家里發生了什么情況？”須臾間，劉凱的眼淚“嘩”地往下流，屋里靜寂得如同黑夜一般。半晌，李立遞給劉凱紙巾，劉凱擦了擦眼淚，哽咽道：“我爸爸上個星期到醫院做了一個檢查，檢查結果顯示腦上長了一個腫瘤。我家里靜寂本已拮據，現在我爸爸的治療費又需要一大筆錢，我媽媽含著淚，想了好久，方痛下決心讓我退學。沒法子，在家里，我是老大，我得擔當起責任，為這個家掙點錢，供年幼的弟弟妹妹讀書。”李立聽畢，知劉凱迫于家境而無奈退學，乃緊緊握著劉凱的手，兩個人一直靜靜地坐著。

良久，張靈玲進屋，見兩個人愁眉苦臉地坐著，忙相問事情原委。李立和劉凱緘默不言，李立的母親情知事情不妙，便走向廚房，拿了一個蘋果，削了皮，遞給劉凱。劉凱柔聲說道：“阿姨，謝謝！”張靈玲微微一笑，劉凱感到一股暖流涌進心頭。

一盞茶畢，劉凱道別。張靈玲走近兒子的身旁，迫不及待地問：“劉凱這次找你，心事重重的。他和你說了什么事情？”李立被母親一問，勾起了他對劉凱的同情，忍住眼淚，神情嚴肅地和母親說了劉凱因為爸爸的治療費而被迫退學的事情。張靈玲聽畢，嘆道：“劉凱是一個懂事、愛學習的孩子。下周就開學了，他看到同學們能夠有讀書機會，而他卻不能上學了，不能參加明年的高考，心里該是多么痛苦。這孩子真可憐。”李立被母親的話觸動了一面為劉凱的事情暗自神傷，一面又慶幸自己有書讀。

李立心緒復雜地回房，拿起一本語文書。他捧著語文書，好像抱著一塊巨石，被壓得透不過氣來。他放下書，起身朝窗外望，看見幾朵白云在藍天中閑游，藍天下一棵高大蔥綠的樹直指天空，大樹旁邊還有幾棵小樹。有三兩只小鳥在樹上嘰嘰喳喳地叫著，似乎在講述著一個故事。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李立愁云漸漸消散，他心想，劉凱的爸爸一定會好起來的，劉凱只要不放棄夢想，他以后也是可以讀書的。我要珍惜讀書機會，努力奮讀方能有出頭日。

李立伸了一下腰，倒了一杯水，又拿起語文書，咿咿呀呀地讀起來。微風徐徐吹來，撫摸著李立抖擻的臉蛋。李立神清氣爽，口中念念有詞，偶爾走幾步，輕輕晃晃手。他瞟了一下天空，天藍得更清澈了。樹上的小鳥間中唱出動聽的曲子，這曲子似乎在贊美藍天白云。李立喝了一口水，翻開一頁書，默默地看著豆粒大的文字。書上知識真是奇妙！他發現同一個內容，今天的理解異于昨天的。李立自喜，從一大沓書本中找出一本語文測試卷，他徑打開筆盒，取出一支黑筆，一面看題，一面思考，在紙上鄭重地作答。

良久，李立稍覺腰些微酸痛，他抬頭看了一下時鐘，已近11:30。他拍了一下腦袋，自語道：“唉，時間匆匆而走，一上午我方做了十幾道題。我媽媽應該在做午飯了，我得去幫忙。”他合上書本，收拾好桌子，遂走出房門，來至廚房。母親正在洗小白菜，李立走過來，輕聲說道：“媽，我現在有空，我來幫你洗菜吧。”“好的，你幫我洗菜，那我現在炒菜了，”張靈玲說：“剛才我在門外看見你讀書挺認真的，再接再厲哦。你弟弟和妹妹在玩，到現在也還沒回來。”李立說：“他們很喜歡和鄰居家明明玩，每次都是玩很久。我們煮好菜，他們也就快回來了。”張靈玲“嗯”了一聲，遂默然不做聲，一味顧著翻炒菜。

“哇，好香啊！”廚房門口傳來嬌嫩的聲音，李山和李蕙蘭歡快地跑進廚房，異口同聲地說，“媽，我大老遠就聞到你炒的菜香味了，聞著聞著，肚子更餓了。”張靈玲說：“以后可要早點回家，別只顧著玩。”李山和李蕙蘭做了個鬼臉，說：“媽，我知道了。”

李山和李蕙蘭乃為李立弟妹，李山年幼李立7歲，生得臉圓肥厚，兩頰緋紅，耳寬嘴方。李蕙蘭年幼李山3歲，在家中排行第三，長得一張瓜子臉，眉目清明，臉上總掛著笑，深受家人們疼愛。

兩姐弟見哥哥在收拾桌子，忙走過來和哥哥言語。李立絮叨了幾句，李山和李蕙蘭心下乃想：哥哥這般勤快，在家刻苦讀書，又記得幫媽媽干活。我可不能拖他的后腿，也要努力讀書，幫媽媽多做點事。如此想來，李山走到媽媽的身旁，把炒熟的一盤豌豆端到飯桌上。李蕙蘭說：“哥哥，你們能幫媽媽的忙，我也可以做點事。”說畢，便走至櫥柜，端出碗筷，用開水燙了一下，擺置電飯煲旁邊。

張靈玲見兒女們幫忙干活，狂喜不盡，自為他們是懂事、體貼的孩子們。一時，桌上擺滿了飯菜，李立一家人坐在長凳子上，品著飯菜香，有說有笑。忽然李蕙蘭說：“如果爸爸現在也和我們一起吃飯，那該多好啊。他一個人在城市里打工，經常都是獨自默默地吃飯，他一定會很想念我們的。”張靈玲說：“你吃完飯以后，可以打個電話給你爸爸，或許他還沒有吃飯。”李蕙蘭說：“好，我吃完飯后就打電話給爸爸，我挺想念他的。”說畢，李蕙蘭也不跟哥哥們搭話，端起飯碗，夾著菜，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飯菜。一眨眼功夫，她把一碗飯吃完了，張靈玲說：“阿蘭，你吃飽沒有？電飯煲里還有飯。”李蕙蘭說：“媽，我吃飽了。現在我要打電話了，你的手機給我用一下。”張靈玲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遞給李蕙蘭。李蕙蘭說：“媽，你幫我找一下我爸爸的手機號碼。”母親說：“你在通訊錄搜索李富信，就能看到他的手機號碼了。”李山走來，從李蕙蘭手中搶過手機，說：“蕙蘭，我幫你找爸的手機號碼。”李蕙蘭本怒從心起，又念及哥哥嘴甜，乃故作生氣地說：“你也不必搶我的手機，如果你想要手機，跟我說一聲，我給你不就行了。”言畢，遂坐在哥哥身旁。李山撥了爸爸的手機號碼，手機里頭音樂響起，不一會兒，李富信的聲音傳過來了。

李山一聽到爸爸親切的聲音，臉上露出了淺淺的微笑，關切地問：“爸爸，我們已經吃飯了。你吃過沒有？”李富信說：“我也吃過飯了，今天一位同事請客，吃了一條海魚，這魚做得十分可口美味。你們吃了什么菜？”李蕙蘭聽著，坐不住了，挨近哥哥，大聲地說：“爸爸，我們吃了西紅柿炒雞蛋，瘦肉炒青瓜，一條草魚，青菜，媽媽煲了一個湯。”李富信笑道：“你們吃得這么豐盛，這些菜都是你媽媽一個人做的？”李蕙蘭說：“媽媽炒菜，李立哥哥洗菜，我和李山哥哥在外面玩得較晚回來，幫忙端飯菜碗筷。”李富信笑得更歡了，道：“你們是貼心的寶貝，在家多幫忙媽媽干活，她一個人操持家務也累。你媽媽現在干什么？”李蕙蘭把手機傳給了媽媽，張靈玲說：“家里一切都好，你盡管放心。三個孩子也時常幫我干活，阿山明年參加高考，在暑假也沒忘記溫習功課。”李蕙蘭聽見爸爸和媽媽在電話里頭聊家常，便跑至門外玩，回來的時候見媽媽把碗筷洗好了，哥哥們把桌子收拾得整整齊齊。

張靈玲說：“我去小睡一會兒，你們中午也別到處跑，在家好好休息。”“我不困，我在家里看書。”李蕙蘭和李山異口同聲地說。“我有點累了，需要睡個午覺。”李立言畢，悠悠地走向房間，隱約聽見媽媽在囑咐弟妹。李立一進房間，先是在凳子上悶坐，漸眼睛犯困厲害，遂爬至床上，合眼遂入睡。當時鄉村家家戶戶安靜，當頭一輪日光，凝彩耀眼，房內窗簾厚實遮光，李立酣然游于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