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錄|幽冥有間小店
上一章|九天白玉落碧云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a question
吃or不吃這是一個問題。
修道之人和自然相近，與風霧相親。餐霞食氣者有之，神明不死者有之。然而，人之所謂人，就是因為感慨抒情往往從身邊述起。恰如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餐霞食氣，得到長生。修道之人，又眼見得時光流轉，季節變換，心隨著氣候的更迭而憂心。敏感的人，更容易因物觸景而生情。
一盤菜，硬是被平安做的，白的是白璧無瑕，綠的是青翠欲滴。宛若是讓人，又穿越重新回到那個午后的下午。不經意間，便會在這盤菜里迷路。
待回過神來，已走出很遠，恍然轉身時候，才知道，原來這緣分，便如這桌上的這盤菜一般無二。緣分滅了，再多次的回眸，也不過是只見得天邊月色皎潔如白菜，云淡風輕若菜湯。
宛若這盤白菜，蔥姜蒜末都未曾見得一片，除了回憶一無所有。
真正的只能感慨一聲說，命運這個東西還真的是太過神奇。偏生的喜歡和人作對。《紅樓夢》第三十五回中，林黛玉如是說：我最不喜歡李義山的詩，只喜他那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偏生你們又不留著殘荷。所以你說它奇怪不奇怪？
后來茅山道士花了好幾年幾年時間終于才琢磨出來，怪不得那些修行中人總是喊著要逆天而為呢。自己來這片幽冥的目的，不也是為了千山萬水踏遍，最終能再一次遇到她嗎？
那個有著一頭烏黑亮麗長發的女孩。
這是茅山道士經歷過的第二十二個夏至。
除去了五個記不清的，剩下的十三個夏天，都在與茅山日趨飆升的溫度抗衡。試過了很短的短褲、涼鞋，喝下了不少加冰并不解暑的碳酸飲料；換掉了一件件被汗濕透的道袍。
藏起了的四個夏天，用來裝滿整整一瓶見不到鬼的傷感，自從知道自己是絕鬼道體，已經整整有了四個年頭。師父的鼓勵，師兄弟的安慰，每年的夏天里，自己都在假裝天氣很好，樹影很晃，假裝雨點很大，風聲很小。
只是而這個如約而至的夏天，沒有被他猜中過程。
溪流邊的每一顆灰塵，都重重地跌落下來，每一瓶飲料里的氣泡都在陽光下爆炸的很大聲，每一片樹葉都剪碎了更多陽光，勻稱的灑在午后茅山的羊腸小道。
可是如此多的時時刻刻，都能讓人覺得美好的東西，都被她的一個笑容全部定格。
“一眼見你，萬物不及?！?/p>
茅山道士才蹲在溪流邊，捧起一捧溪水，就看到她披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斜斜的坐在不遠處小溪上游的一塊青石之上。白皙的雙腳伸入溪水中，她低頭戲玩，捧起溪水，任其自指縫間傾瀉，恍若細瀑。待在這片細瀑下，驚走游魚，在水面濺起清清涼涼的水花。
在這片飛濺起來素潔的水花中，她的臉上亦開始綻放簇簇艷麗的笑容。
茅山道士就于這片小溪邊，靜靜的看著，那一刻他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溪水邊的女孩輕輕一甩頭發不經意瞥見了下游處的身披道袍的青年。
遙遙地，他們就這樣對視，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停止。淺藍色天空下行云靜息，而青翠密林中的黃雀止鳴。
記得彼時，日光是明媚而溫和的，淺淺光斑中，年華靜駐。
茅山道士高舉著手中的筷子，呆呆的停駐在九天白玉下碧云上。眼神里滿是感慨：實在是太過奇怪。
的確是挺奇怪的，平安摸索著下巴也是這么覺得。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幾眼茅山道士，這廝怕不是有病吧，菜沒有做出來之前，呼天搶地排拍著桌子的，恨不得把我家桌子都啃了，現在菜來了，反倒是矜持起來，莫非是這道菜真的看起來就那么的沒有好吃的說服力嗎？
平安臉上堆起格式化的微笑解釋道：“九天白玉菜，仙名又稱秋菘，早在神魔時期，就已經是仙家桌子上的主要蔬菜了。只是因為其生長、繁衍能力實在驚人，所以在那一戰之前，曾一度在仙界非常平凡普通，甚至于有些實力通天的世家大族，還曾采下來不少種子，以至于在漢唐時期，蛻化成了就連普通百姓人家的都能吃到，所以故名為百菜。所以說，真正的美食，未必是山珍海味，恰巧的，應該是日常里見到的最平常東西?！?/p>
茅山道士被平安打斷了自己的遐想，不滿的說道：“可是我聽食堂里燒菜的大媽曾說過，白菜味甘而淡，因而可以百搭，所以基本你能想到的蔬菜肉類基本都能一起煮食，而最神奇的卻是它遇肉就是肉味，配魚就是魚香，正如泰山不讓土壤、胡海不擇細流，有容乃大。故此才成的百菜只首。因此，才被古代的士人稱為百菜啊?！?/p>
平安：······老朽心里有句MMP，著實不知當講不當講。
要不怎么說裝逼，果然還得是從自己的專業角度開始展開。
平安從善如流，格外果斷的轉移話題“我這道九天白玉下碧云啊，講究的就是三個字——火，火候。而除了這個火候之外，我還用了一點庖丁祖傳下來的高湯吊味。這里容我先賣個關子。而調料品只選了食鹽這一味，加上師門的一些獨有的手法完成?！?/p>
牛頭疑惑的撓撓頭：“不可能啊，庖??？那不就是我們牛頭一族的世代仇人嗎，他們不是在極東之地的天庭國嗎，在這一片閻羅國里，我們牛頭一族可是執法者，怎么可能會有庖丁的存在?！?/p>
馬面認同的點點頭：“不錯，我們馬面一族和他也有世仇?！?/p>
······
要不怎么說人老成精呢，李大爺眼里閃過一絲狡猾“不就是一道白菜嘛，說再多也成不了鮑魚。要不讓我替你嘗嘗鮮兒？”
就連一直待在一旁的孟婆都被平安的形容勾起了一絲興趣，“自從那一戰之后，這道九天白玉菜，老身也是很久沒有見過了，不如讓老身先嘗嘗鮮兒？”
畢竟是個老人，尊老愛幼早已經烙中華民族的脊梁上，所以哪怕是茅山道士再餓，也不至于連一口菜都要計較。他轉身恭敬的行了一禮“老人家，您先請?！蹦┝擞旨恿艘痪洹按蠹乙黄饑L嘗吧?！?/p>
李大爺離他最近，聞言微微一笑也不跟他客氣，迅速的走過去夾起一片大小如竹葉的白菜，緩緩的放入口中，咀嚼起來。
且不說，茅山道士怎么樣，因為就連平安都在好奇的盯著李大爺的臉，眼睛眨巴眨巴盯著李大爺的臉，似乎是在無聲的詢問著這道菜的味道究竟如何。
“唔，這道菜的味道，嘶，嗯，真難吃！”
李大爺一邊含糊不清的說著，一邊下筷如飛。
······
“住口！無恥老賊，安敢在此饒舌。我原以為你身為老饕，美食當前，面對吾等吃貨。必有高論，沒想到竟說出如此粗鄙之語！你枉吃白菜二三有六，寸菜不夸，只會搖唇鼓舌！還敢在吾等面前狺狺狂吠，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p>
眾人心中都不由的浮現出這么一句話。
看到李大爺一邊嘴上說著不好吃，一邊手上不住的往嘴里狂塞著白菜吃的這一幕。都不用想，眾人心里也已經有了答案。紛紛擠進來就要分一口。
“唔，唔的，都是唔的，你們不許賜?！泵┥降朗恳姞睿艅偼炖锶艘豢?，就仿佛是被雷擊中一般，下筷如飛，化身為八臂哪吒。
“等一下?！?/p>
平安強按下心里涌出的，也想去吃上一口的沖動。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從前慢。
“有菜無酒哪能成席?！?/p>
眾人：······誰家的酒席是一道菜，未免有點太寒酸了吧。
茅山道士手嘴不停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平安放在桌子上的從前慢。疑惑的問道。
“這是酒？我怎么看著就像是一件藝術品?！?/p>
就連坐在一旁的牛頭都感慨欷歔道。
“如果上次我去約鋼蛋的時候，能有這么美的一瓶酒，她一定愿意陪我去地里灑農藥吧?！?/p>
李大爺一把奪過來桌子上的從前慢，翻來覆去的瞅了半天，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
“平安啊，你的這個酒應該怎么打開呢？”
平安面無表情的接過酒，抓著小精靈少女的腦袋一扭，咯嘣一聲。一股濃烈的酒香彌漫了整個小店。
眾人：······
“嗯？！”還是最愛酒的孟婆眼睛最先一亮，“平安，你這個是什么酒啊？這個味道聞起來真特別?！?/p>
平安手里攥著小精靈少女的腦袋，環顧一圈，嘴角露出一道詭異的微笑道：“此酒名為從前慢。乃是西方大陸精靈族根據一則古老的愛情故事所鑄?！?/p>
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西幻大陸的最南邊，和精靈王國一般也有著一個同樣站在西幻大陸巔峰的強大帝國——獸人帝國。
與精靈帝國的月精靈專治不同，獸人帝國則是由比蒙皇族、萊茵獅族和泰格虎族三族輪番統治。
故事就發生在眼看著，就要輪到泰格虎族上臺執政的統治的時期。就在虎王加冕帝國皇冠的前一天，發生了一件震驚整個西幻大陸的大事。
虎王有一對子女，他們自誕生之初，就各自身懷不同的特殊的能力，哥哥擁有著一對千里眼，能夠看到極遠方的微小事物。妹妹有著一對順風耳，能夠聽到極其細小的聲音，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快樂一起悲傷。
······
閑暇的時候，他們總會跑到后山的山丘上，哥哥眺望千里外的遙遠國度。對著妹妹述說著那里各種千奇百怪的事物。妹妹則是聆聽微風傳來的訊息，對著哥哥吟唱著，遠方教堂傳來的天使般的歌聲。
或許是因為長時間待在一起的緣故，他們紛紛愛上了彼此。
雖然他們明知道這段愛情是不被允許，甚至是得不到祝福的，但他們就是無法控制自己。
終于有天他們拋開了一切束縛，開始不顧一切地享受著愛情。
然而，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就在虎王要輪值掌管獸人帝國的前夕，兩人的關系被狐族的大智者揭穿了。虎王大發雷霆，王后終日以淚洗面。
整個獸人帝國都開始質疑起虎族的統治。甚至于就連虎族人都開始對兩人指指點點起來。
兩人都拼命的想要證明對彼此純真的感情，但是由于道德觀念的枷鎖，兩人終究不被允許和祝福。
終于有一天，兄妹兩人被逼的無路可走了，他們為了證明對彼此至死不渝的愛，哥哥弄瞎了自己的眼睛，妹妹弄聾了自己的耳朵。不為什么，只因為他們認為，既然得不到眾人的祝福，那有這能力又有何用。反正他們兩人是得不到幸福的一對。
很久很久以后，精靈族有一個早年喪妻的吟游詩人，聽到了這個凄美動人的愛情故事，大受感動。百感交集下，他譜出了一曲感人肺腑的曲子。
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沒有眼睛，一只沒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所以，此酒被人命名為從前慢?！?/p>
平安說完，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惡趣味，哈哈的大笑起來。
只是沒想到，就連號稱是見慣了生死的李大爺都不住的撫摸著胡須感慨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p>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币恢笨s在角落里的張師傅緊接一句刷刷存在感。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綿綿無絕期啊。”牛頭摸摸腦袋頂上的牛角尖噫吁道。
平安：······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你們這群沒有童年的人啊。
雖然平安講的冷笑話，很爛。
但是依然，并不礙妨從前慢的味道。
可惜，就像是系統所說的%……￥%#@&，翻譯過來也就是從前慢。從前慢，來自于西幻大陸極西之地的精靈帝國。身為極西之地的主宰，精靈除了擁有無雙的威嚴就剩下漫長的生命。
因此藝術和美好成了他們唯一的追求?？上?，桃花謝了林紅，太匆匆，任何美好的事物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短暫和健忘。
此酒為一個早年喪妻的吟游詩人懷念亡妻所創，初入口柔，一如初見；二口酒烈，炙熱真誠；三口如水，回味無窮。合在一起就是整個人生，故為從前慢。
從前的日色慢，車馬鑰匙，都很簡單。
美好的事物，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
這瓶酒不僅名字取得好，就連效果也很是神奇。入口柔和后勁也小，可是哪怕是酒量再大的人，來了也是三杯就倒。
平安也說不出究竟是個什么原理，最后只能全部都歸功于系統出品，比屬精品。
畢竟價值點就在這里，要是再沒點發光的特效，那豈不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嗎。
茅山道士才懶得理會平安的冷笑話，淡定的坐在桌子前，一口菜一口酒吃的那叫是一個酣暢淋漓。
“切，之前也不知道是誰，在哪里大言不慚的，又說我們這里是鄉下小地方，又舉著筷子不張嘴。看你現在的這個吃相，確實也不咋地。”平安在心里狠狠的鄙視了一番茅山道士。
居然沒有一個人能理解自己講的笑話，站在最高處，真的好冷。
其實平安不知道的，卻是對茅山道士而言。這盤白菜何止是一個好吃呀。
一口白菜入嘴，立即就像是裹著跳跳糖的真果粒珠在水里爆開，噼里啪啦的蹦跳著。
一股屬于白菜特有的甘甜，就仿佛是失去了束縛的霧氣一樣，在嘴巴里一點點的彌漫開來。清香無比，而且還沒有一點點的生澀味道。整片白菜既熟透了，又保持著一種清脆的口感。
不是茅山道士不給力，實在是平安的炒菜功力太傳奇。這讓常年待在山上，除了吃食堂大媽自創的五仁月餅炒饅頭片和素炒胡蘿卜冬瓜片的他該如何評價？能一口白菜一口酒，這已經是顧忌到了茅山的面子盡量的克制了自己。
······
“我要控制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