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錄|幽冥有間小店
上一章|人鬼情未了
“搞價?噗嗤——”
平安想起小時候,領居家的小姐姐正當青春年少,活潑又嬌俏,正是最美好的時候。
春日黃昏時刻,她在新買的自行車的橫條上結了個如雛菊般淡黃色的小風車。第二天騎了這車子和別人一起去春游。車輪飛轉起來,小小的風車也隨風轉動,越轉越快,風車也舞成一團黃色的倩影。流麗而輕俏地沖著自己駛來,春風融暖,小姐姐的裙擺微微揚起一角。
那一串豆沙橘子味的糖葫蘆的味道,就這么印在記憶里始終都不肯離去。
是的,那一串豆沙橘子味糖葫蘆見證了平安的搞價功夫。雖然平安一直不明白那天小姐姐為什么那么憤怒的讓自己吃死吧。但是那一抹亮色,夾著春風,真甜。
平安一直覺得搞價,其實就是一場沒有硝煙的心理戰爭。拼的不是誰的女朋友嘴巴厲害,誰的男朋友眼光毒辣,真正看的還是誰的需求感更多一些。
這也正是為什么常聽人說: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愛的人總是有恃無恐。
作為一個熟練掌握愛情三十六計,和川菜菜譜大全的男人,平安從來都認為自己是站在幽冥食物鏈的最頂端,就好比貝爺之余動物界,雞肉味,咯嘣脆。
更何況茅山道士又在聊天之前,很早就重復過自己已經餓了一天一夜,就吃了塊餅干,人都快餓死了還想來搞價?用社交行為學分析來說,你丫需求感爆棚了。
而平安則身為店里唯一的老板兼廚子,換而言之就是貫徹落實了馬斯洛需求體系,不論是最底層的生理需求還是最高層的自我超越需求都滿足了,一個活生生的野外九十九級大BOSS。
簡單而言就是一個帥字貫徹一生。
你拿什么和我斗?
交易價格高于一萬,就想讓自己這個預備神仙去做飯燒火做飯?大兄弟看來是還沒見識過時間險惡啊。
再加上平安這會兒,心里頭實在是有些還在惦記著女學生的。
當然不是因為牛頭說的那種喜歡,著實是因為,她是自己繼承小店以來,第一個被救了一命的人。男人嘛,對于第一次總有一種別樣的情懷。
就如是那句禪語所說:菩薩怕因,凡人怕果。
可是自己是預備神仙啊?因既然已經種下,自然就很是放不下果了。
只是之前,先是被富貴的土豪氣震驚,之后又是被茅山道士這個攪屎棍子這么一攪和。實在是沒時間安靜。
現在茅山道士這么一去醞釀搞價,平安覺得星星都亮了。
就像是快感之后剩下的只是無盡的空虛。現在終于安靜了,平安反而又思考起,關于女學生的事。
“還真是賤啊。”平安在心底暗暗的給自己下了個結論。
所以說這人呢,就是不能閑著,不是怕閑出病來,而是一但閑下來,就會忍不住去想那些麻煩事。
當然,平安自認為不是一個喜歡找麻煩的人。反正那個看不見鬼的茅山道士,不是一直嚷嚷著說,他都已經餓了整一天一夜。
說不定若是再餓上一會,就真的滿足了他的夢想。當然了,茅山道士的夢想不是把自己餓死,而是——見到鬼。
這樣豈不是,既省下了一大筆錢不用買他的聚鬼葫蘆。又能完成了普度眾生的神仙義烏,怎么想都是兩全其美。
唯一讓平安覺得遺憾的,就是這個茅山道士實在是有點過于精明。
“價格的事可以飯后在談,你不去做飯,一個勁的在這磨蹭?莫非是準備把我餓死?然后好繼承我的聚鬼葫蘆?”
有些涼意的正午,近似是人間的春日,或許是秋天。總之不是炙熱的夏日和冰冷的冬日。淡淡的日光穿過小店的木犀格子窗,零落地灑在大堂里,落在擦洗的發亮的牛頭的牛角尖上,落在茅山道士凌亂破舊不堪的道袍上,也落在平安低垂的眼簾里。
小店的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木犀清香。
平安很想點點頭,對茅山道士說是。
可是這樣,客戶很容易就會在意見簿上給自己留下一個抹不去的差評。所以強按捺住心里的這份悸動。
“沖動是魔鬼。”平安低聲喃喃道。
他輕移開椅子,坐在茅山道士的正對面,“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大師。”
“我是天師,不是大師。”茅山道士很認真、非常認真的糾正道:“說實話,我其實最討厭的就是那群光頭了。”
平安自認為自己打小就是個從善如流的人,現在成了老板,更應該要注意牌面。一個好的老板,就是要像現在這樣,面對顧客無理的請求,更應該做得到從善如流才是。
“好的,大師。”平安欣然的答應道。
淡淡的陽光,透過凹凸有別的木犀屋檐,在小店的地板上烙下銅錢大小,斑駁有別的光影。也為平安身上披了一件七彩斑斕的外衣。
“大師?”平安沒有忍住,哪怕已經過去了大半天,心里還是不免有些放不下。試探的問道“我和你講個故事?”
嗯,只是有那么一點點的掛念而已,似乎是從那句“小二哥”開始的,嗯,她的故事,自己已經經歷了一半,剩下的就只有好奇。好奇,只是好奇而已。
“叫我道長或者天師!”茅山道士認真的糾正道。
“沒問題,方丈。”平安有口無心的附和。
說實話,到現在為止,平安甚至都還沒有機會知道女學生的名字。就像是孟婆說的:遇之匪深,即之愈稀。脫有形似,握手已違。能遇到就是一種緣分,何必非要強求走上一段路程?遇不到也不必悲傷,就像說是用水去握水,越用力,反而流逝的越快速啊。
可是平安還是想找個人聊聊。
孟婆、李大爺他們已經見慣了生死,更何況女學生險死逃生本身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還有什么好說的?
平安心想:人生難得一傾訴者,大抵就是如此吧。
“禪師,我聽說,歷代的段友都曾拜倒在您的禪機下,悟出過人生真理。可否聽我一言。”
茅山道士瞥了眼廚房,無語的翻了個白眼:······聽你妹的訴者啊,禪師你妹啊!道爺肚肚好餓,道爺要吃飯。好懷念那些年倒掉的食堂阿姨做的紅燒五仁月餅炒魚頭飯。
平安眼睛一亮:“禪師我懂了,你是想說我應該靜下心,才能看清生活,人最重要的不是遇見誰,擺渡了誰,而是知道自己是誰是嗎?”
茅山道士:“不,我是說我餓了,你該做飯了。”
平安:······
臥槽,說好的人生導師,說好的老禪師呢?導演你是不是拿錯劇本了。
平安有小脾氣了,“你不聽我講故事,我就不給你做飯。”
茅山道士堪稱變臉王。“講!”
“這個故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從前有個——”
“前戲都是浮云,高潮才是關鍵,大家都是老司機,拜托你講話直接點。”
李大爺和張師傅對視一眼,再次達成共識。這是個有故事的人。
的確,要不怎么說是,不愧是常年有女鬼陪伴在身,依然不自覺的老司機呢。
茅山道士,嗤,連牛頭都覺得,可惜了,放著好好的秋名山車神不干,非去當什么道士?入錯了行啊。
在這間小店里,入錯了行的又豈止是茅山道士一個?
平安覺得自己也很委屈。明明身為預備神仙,一不修真,二不叩神,偏偏要在這里當個什么勞子的店老板。雖老話常說:三百六十行,可實在是也架不住行行出棒槌。
嗯,在平安眼里,茅山道士很顯然就是個棒槌,還是八十、八十一錘的那種。不過能有個人聽自己講故事,管他大錘還是改錐呢。
“要不你等等,我去整兩瓶酒來。第一口辣喉,第二口辣眼,喝完第三口才辣心。現在故事有了,當然要配酒才成席?”
茅山道士心想:有這功夫,你給我整兩個菜,多好?上嘴唇碰下嘴唇動的事,非整得跟個失戀似的。“你失戀了?”
“我故事都還沒開始講,你怎么就知道和失戀有關?”平安搬過來一打啤酒,在桌子上擺成一排,很是疑惑的問道。
孟婆徑自走過來,打開一瓶啤酒,豎起酒瓶“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喝完一瓶又開了一瓶,茅山道士一看臉都綠了,一把奪過酒瓶。
“顯擺你能喝酒是吧,不就是個對瓶吹?誰不會。”
平安:······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現在講故事的人,應該是我好吧。
眼瞅著平安,也要對瓶吹了。孟婆回頭沖牛頭喊道:“牛犢子,出門把小店前頭的那塊大石頭,扛進來,講故事那多沒勁。平安再去準備點下酒菜,來個老醋花生就行。咱們看故事。”
牛頭嘴饞,一聽有吃的,分外來勁。平安還沒回過神,就和馬面“吭哧、吭哧”的將門口的三生石扛進了小店。
轟隆一聲,就放在了平安桌子的正對面的空地上。平安一囧:幸虧祖師爺保佑,不然這一下,小店都得廢了。
反倒是茅山道士眼睛一亮:“哎呦我去。還真沒看不出來啊,就你們這個鄉下的小地方,居然還有這么帶勁的投影設備。”
“投影——設備?”
眾人一愣,同時把看向茅山道士目光所在的三生上。
“對啊。那不投影儀和幕布嘛!”茅山道士猛地一拍桌子,恍然道:“我說呢,你小子做飯怎么邋里邋遢的不著急。非要拽著我聽故事,感情是要放電影,讓食客邊看邊吃啊。還真沒看出來,小老弟你還挺有品位的。知道吃飯的時候給顧客帶來個觀影體驗。有想法,別看我經常吃霸王餐,也是去過不少咖啡廳的。有的人就好這一口,沒想到你這也有。好好干,前途不可限量啊。”
眾人:······
平安也懶得去吐槽茅山道士的絕鬼體質和怎樣的教育環境。反正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道士。
別說是正經道士,但凡是個正經人,都看得出這是一塊石頭吧?如果不是有些不太人道主義,真的把你解剖了看看。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構圖的?不會是造人的時候在哪開過光吧?這么大一塊石頭,你丫到底用了什么打開方式,居然都能給扭曲成投影儀?
老太太都不服,我特么就服你。
茅山道士似乎是找到了當年吃霸王餐的快感,興致沖沖的拍桌子道:“小兄弟,我能問你個私人問題不?”
“問吧。”顧客就是上帝的道理平安還是懂得的。
“我就是想問問你,你到底連的哪家的無線這么牛逼,都特么跑幽冥了,還有信號能上網。”
茅山道士臉色一僵,“老哥這個破手機,就算是在人間,還動不動就沒網了。”
神特么的無線,神特么的上網。
平安看著眼前的三生石陷入了沉思,顧客的問題還是要回答的。那么問題來了,該怎么回答呢?
平安把目光四處轉了一圈,好吧,牛頭馬面忽略,孟婆李大爺忽略,因為他們也無語慢慢的看著自己。那眼神似乎是在告訴自己,我就笑笑,看你怎么編。
要不怎么說還得多讀書呢。
平安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這個是前陣子從撒旦那邊拉過來的網線,好像是個美籍韓國鬼發明的。”
茅山道士眉頭一凝:“真是沒想到,韓國鬼也是這么無恥的。”“可不是嘛。”平安不由的為自己的機智默默點贊。
“那你倒是放啊。”
放你妹啊放!雖然你的眼睛瞎,但是我們不能陪著你一起傻不是。誰能告訴我,石頭應該怎么放電影,在線等,急,十萬火急。
關鍵時刻還得是老話說的對: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孟婆咧嘴沖平安一笑,伸手指了指桌上的啤酒。
平安格外豪氣的一揮手“都是你的。”說完又低聲加了句,“酒錢記大師賬上。”
雖然還沒來得及成交聚鬼葫蘆,但是茅山道士一寶在手,天下我有。已經意外的翻身農奴把歌唱,成為了小店里,除了富貴以外的第二大財主。區區一打啤酒算不得什么,有錢任性。但是做人要有原則。
“什么大師?叫我道長。”
“好的師太。”平安一直覺得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學會從善如流。沒聽過幾年前,不是有兩個炸魚的說過,別太放肆,沒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