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坐在桌前，她以為是在學習，一看又是不相關的書，板著臉與我說：“你也不看你表妹在干嘛！整天不知學習，什么時候能趕上人家！”她總是拿我跟人比，我心里埋怨極了，回道：“你見誰好便去找她做女兒好了！”她頓時氣急，眉毛眼睛擰在一起想要打我，又默默收回去了。
那年我讀高中，總是莫名暈倒，嚴重時竟失去知覺；一次嚴重的暈厥被送到醫院，第二天醒來，她在床邊望著，眼里還是模糊的淚水，問我：“想要什么？”我說：“我要上學。”她說：“好，我知道！”我并不知道因為這件事被勒令休學，她只跟我說養好身體隨時可以回去上學的。
我每日癡睡，孤言寡語，她上班前總是久久站在床前，一遍遍說：“起來動動，才有精神呀！”我不去理睬，我覺得全世界都欠我的。下班回來先來看我，見我還在睡著，輕嘆口氣問：“想吃些什么，我給你做去！”“隨便”我懶懶的，她才默默出去。
過些日子，我耐不住，去看看書，自然不是什么學習的書，她很高興，也不責備；我說：“我要去上學！”她說：“好，明天我請假，帶你去學校！”
我在熟悉的校園角落站著等她，她獨自一人去了樓上校長室，課間見到同學們三三兩兩出來活動，與我打招呼，我更覺得校園好，我更要會到這里來。等了許久，見她緩緩走過來，我問：“怎么樣？”她說：“再等等吧，我想也好，你再...”我不等她說完扭頭就走，往一個阿姨家跑去，她在后面越是追的緊我越是跑得快；我埋怨她為什么這樣一件事都辦不到，害我在同學面前失言，我以為明日就可以上學了。她停在阿姨家門口許久未進來，我也不出來。
過了幾日，父親回來了，臉色總是嚴肅，我本來不親近他，就更加不親近了；一天吃午飯，她說：“我們想帶你去省里玩一玩，順便去那里的醫院再看一看！”我賭氣道：“不想去！”父親頓時摔了筷子，要發火，她趕緊攔住，對著父親說：“她心里不好受，你這是做什么！”父親也就作罷，我真害怕父親發火，兇的厲害，于是父親開口我便不再做聲。
去省里并沒有什么好玩的，借住在熟人家里，很是擁擠，早早的帶著我去醫院排隊，醫生說：“孩子身體很好，發育過程會遇到這樣的問題，注意情緒不要有強烈波動！”我尚記得當時，我們三人都松了一口氣，相視輕松的笑了起來；她讓我去門外等著，我聽見她請求醫生開個證明，這樣才能申請上學，我才知道原來是學校不肯收我。
我總算是如常，每日看書寫字，也會幫她洗衣做飯，父親又走了，我覺得她一個人并不容易。
終于又到了開學季，她還是讓我在外面等，自己去了校長辦公室，我非常擔心；良久，她出來了，雙眼紅的厲害，但她笑著，高興地攬住我說：“乖女兒，你能上學了！”我也高興，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并不柔軟，骨節處的皮膚很粗糙，我想說“謝謝”，但我只是緊緊抓住她的手。
已是深秋，晚風涼颼颼的，晚自習結束我與同學去吃麻辣燙，比平日晚了十幾分鐘，我蹬著自行車往家里趕，回家要過一座小橋再右轉，橋頭有一個電線桿和一盞昏黃的燈，我經過時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在涼風中瑟瑟的立著，剛轉過去聽見她在叫我的名字，我才看見那是我的媽媽，我心里驚訝極了，媽媽總是比我高大，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單薄又瘦小了呢？她見是我，高興地迎過來，說：“我想去你學校，又怕錯過你回來，你沒事吧！”我遞給她兩串油炸豆腐，鼻子泛酸，說：“我沒事，跟同學吃了點麻辣燙，給你帶的，快吃吧！”她沒有責怪我晚歸，像個孩子一般領受我的好意，我攬著她的肩，推著自行車同她一道回去。我想說對不起，想說謝謝，想說我錯了...但我知道媽媽早已諒解了我。
“好吃嗎？”
“好吃！”
“那我下次再買給你！”
...
“等你長大了再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