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露天電影/沒時間去看/妻子提醒我/修修縫紉機的踏板/明天我要去鄰居家/再借點錢/孩子哭了 一整天/鬧著 要吃餅干/藍色的滌卡上衣/痛往心里鉆/蹲在池塘邊上/狠狠給了自己兩拳/這是我父親/日記里的文字/這是 他的青春留下/留下來的 散文詩/多年以后我看著/淚流不止/我的父親/已經老得像一個影子。”——董玉芳 《父親寫的散文詩》
父親用他的青春譜出的散文詩,可是我卻在漸漸遺忘,或許在以后可預見的日子里面,他的影子都會在我的心里面消失。終有一天,我會真的把你忘記。周日的實驗課沒有多少人會到,稀稀拉拉坐著幾個人的實驗機房越發空曠,每個人也都一心二意,一邊是復雜的計量數據與術語,一邊是我們各自的小天地。就像是我們的大學生活,或是隨意,或是淡然,不知不覺課程就結束,不知不覺大學就結束了。我們會疑問,怎么就這么結束了呢?我們曾經的抱負,曾經的誓言都實現了嗎?不可避免的走向了平庸和麻木,隱入蕓蕓眾生,再也找不到當年的自己。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妥協,不再無所畏懼,不再執著甚至偏執,做事會考慮前因后果,會想要自己做到周全,別人會說這是長大了,這是好事。可是只有自己知道,越來越多的不可能已經磨滅了我所有的志氣,于是選擇了更為平順的一條路,或許一生就這樣了,一馬平川,活成大多數才是大家共同的歸宿。
有時候真的是怕,怕那些我們無能為力無可奈何的事。這個世上,有人死于傷病,有人死于絕望,可是沒有人死于悲傷,悲傷這是在我們的背上越來越重,生怕哪一天把我們壓垮,活的戰戰兢兢,時刻不得安寧。
2012年中考,那年我們中考制度改革,分數高到出奇,總分1100多。分數下來后,爸爸雙手叉腰站在門口,路過的鄰居問我的成績,爸爸特傲嬌的說1000多分。其實那年全縣1000多的有300人,我不覺得自己有多優秀,反倒是爸爸,一直都以我為榮;2015年高考,我們是山東高考改革之前的最后一屆,題目在其他人眼中說難,但是真正的山東學子眼中,真的不算難,分數線也創下了歷年最高,分數下來后,爸爸還是會很驕傲的告訴詢問的鄰居,580多分。其實那年全省的文科生580多的有10000多人,我沒有絲毫的慶幸,只是平淡的接受自己失利的事實,沒有接受復讀,同樣反倒是爸爸,一直都以我為榮;高考失利的現實間接影響了我的大學,第二年下一屆高考學生分數線出來,分數低了幾十分,微博上面全是大一學生要跳樓的調侃,我的心思不自覺的不平衡,打電話和爸爸哭訴,父親說,你的現在也是我所引以為榮的。掛了電話,自己一個人在樓下拿著手機哭的不能自制。
父親,對不起,很久不曾讓你引以為傲了。在我們最困難的時間,他試著戒煙,只是為了省錢,省下錢讓我們上高額費用的補習班;他早上吃兩塊的早點,中午不論下班多晚都堅持回家吃飯,舍不得在外面吃,只是為了省錢。而這些是他從不向我們道的,他不說,我們從來不知道。他說我沒有能力讓你們活的順遂,只希望你們以后不要過的這么艱難。中年的他,頭發卻遠比同齡人白的早,早生華發,只是因為生命的艱難。世界不僅有詩與遠方的炙熱,還有卑微的絲絲溫暖。最怕的就是生命中突如其來的厄運。疲憊了一周的大腦,在周日窗外冷風的伴奏下卻得到了長久的休息。做了噩夢,或許是太累太冷,沉浸在其中無法醒來,最后一身冷汗的醒來,只模模糊糊地覺得自己喊了句“爸爸”,晚上給父親打電話,他關閉了視頻的窗口,語音的時候,嗓子嘶啞的辨識不出,接通了之后他問我怎么不說話,我是不敢說話,我生怕他聽出我哭的聲音,可是他還是聽出來了,只是不斷重復我沒事,掛了吧。是的,掛了吧,讓我們都好好哭一場。
“這是他的生命留下/留下來的散文詩/幾十年后 我看著淚流不止/可我的父親已經老的/像一張舊報紙/舊報紙/那上面的故事/就是 一輩子”
對于荒廢了的青春,如今的我無能為力也無可奈何。父親,很抱歉,很久不曾讓你引以為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