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金陵酒肆留別? ? ? ? 唐? ? ? 李白
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喚客嘗。
金陵子弟來相送,欲行不行各盡觴。
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
就要離開金陵,去揚州了。
李白心里很不舍,但為了前程,必須走。
本以為這里可以實現(xiàn)自己的抱負,看來,六朝古都,也不過爾爾,都他娘的不識貨。
一封自薦信里,李白說自己有“管樂”之才,回信說首先你一搞音樂的,摻和什么政治。再者,就說樂器吧,除了管樂,弦樂和打擊樂你會不,比如敲個編鐘什么的。
李白無語了,古都的文化底蘊都被戰(zhàn)爭和狗給吃了嗎,簡直成了文化的沙漠!
當然,在金陵,李白也有收獲。
很多朋友,真心實意的待他,沒酒喝了,有人請。沒肉吃了,有人請。沒地方睡了,東家一夜,西家一宿。李白是搶手貨,找個睡覺的地方還不容易。
作為回報,李白經(jīng)常為他們寫個對聯(lián),擬個祝詞,證個婚,剪個彩。畢竟,小李詩名遠播,字字珠璣。
但最大的收貨要算吳姬,和她的“太白樓”。
滿店的酒香將時光拉回到半年前。
那時正值寒冬臘月,兼之陰雨綿綿,初入金陵的李白,多少有些失魂落魄。正想找間酒館,飲上幾杯,暖暖身子,抬頭處,三個大字赫然在目,“太白樓”。
看來老板與我是同參道友啊,且進去瞧瞧。
小二,一斤上好的竹葉青。
客官,您不來點醬牛肉,或者桂花鴨?
只一斤上好的竹葉青。
小二看看李白,面部表情就是個大大的問號。
要最好的竹葉青,卻不要任何下酒菜,真是個奇怪的人!
其實,此時的李白,囊中羞澀,酒與菜只夠選一樣。
很快,酒來了。
一起來的,還有兩碟菜。一碟醬牛肉,一碟桂花鴨。
這是老板的意思,客官請慢用。
既然端來了,那就吃。
李白是不太會跟人客氣的人,吃的痛快,喝的淋漓。
吃飽喝足,再磨蹭一會兒,等小二趕人了再走,總比外面凄風苦雨的好。
……
如此吃法喝法的人,她還是頭回見到,不過倒很像她心里篤定的那個人。
她,就是這座酒樓的老板,吳姬。
這家店生意不錯,座無虛席。
我要再這么厚著臉皮占著桌子,就說不過去了。
李白起身要走,小二滿臉堆笑的跑過來。
客官,別著急走,老板有請!
正好,去會會!
客官請坐!
你是老板?
不像?
我以為是個男的。老板也好道?
我只賣我的酒,等我的人!
等人?
對!等人!
等誰?
太白!
天上的?
人間的,卻像來自天上!
你們認識?
素未謀面!
他一定會來?
一定會!
萬一等不來呢?
我覺得,他已經(jīng)來了!
李白避無可避!
跟吳姬在一起后,李白住進了太白樓,逮著機會就問她:
那天你到底是怎么認出我的?你開這么大一座“太白樓”,真就是為了等我?
吳姬不回答,只是笑,笑聲里飄著酒香。
接下來的日子,少了后顧之憂的李白,可以全心全意地投遞自己的簡歷,然后游山玩水,瀟灑地每天“長歌吟松風,美酒聊共揮?!?/p>
李白覺得自己的美好時代來臨了。
事實證明,酒肉的美好時代是來了。
至于功名的,宋公明他爺爺?shù)臓敔斶€沒出生呢。
吳姬看著垂頭喪氣的李白,端來一壺酒,一碟菜。
就知道讓我喝讓我吃,你拿我當豬養(yǎng)嗎?
吳姬笑笑,給他斟上一盅酒,自己也倒了一盅,先喝為敬。
我的心,可惜你不懂我的心。
李白心里一嘆,世上懂他的人又在哪里。
李白的苦,吳姬看在眼里。她的想法很簡單:
我不管這個男人飛黃騰達也好,潦倒失意也罷,只要在我身邊,他怎么著都行。這間酒樓養(yǎng)活我們兩個綽綽有余,我好好經(jīng)營我的酒樓,他就負責游山玩水、吟詩問道。
問題是,李白不這么想。
晚上,等吳姬睡著了,看著身邊的她,李白腦子里唰唰過著他在金陵的這段時光。
半年了,自己和吳姬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露水夫妻?紅顏知己?還是我是他的男寵?
風言風語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金陵城,說李白傍上了太白樓的老板娘,踏踏實實當起了小白臉。李白心想你們知道個屁,不就是眼紅我嘛,有本事你們也來傍啊!
問題的關(guān)鍵,吳姬除了無條件的對自己好和一座太白樓,啥都沒有了,這對自己的前程有什么幫助呢。
最要命的還有,不管自己再灰心喪氣,吳姬總是一副笑盈盈的樣子,好吃好喝得供著。我真他媽快受不了了,哪怕她罵我?guī)拙湔f我就是一廢柴,我的心里也會好受些。
她這軟綿綿的腔調(diào),讓我毫無借機發(fā)作的理由。有時候,我忍不住想揍她一頓發(fā)泄發(fā)泄。
算了,我還是走吧,離開這個讓我窒息的地方,走吧,走的越遠越好!
李白跟吳姬說她要離開了,吳姬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并未收斂。
好,我為你踐行!
她居然不挽留我,我……
席間氣氛高漲,朋友們推杯換盞,說祝太白兄一振高飛、平步青云,李白于飄飄然中,即興做了這首離別之詩。
吳姬好像也比往常還要高興,勸大家多喝點,她也打開了自己,一杯杯地灌。
這天,從未醉過的吳姬,醉了!
……
辭別金陵后,李白輾轉(zhuǎn)多地,左沖右突,四處碰壁,寄人籬下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當年一頭烏發(fā)的太白,如今真有點名副其實了,歲月無情,鬢如霜雪。
還是金陵城、太白樓好??!
他灰頭土臉地二進金陵城。
只是,吳姬不知何處去,此地空馀太白樓。
新老板告訴李白,吳姬把酒樓轉(zhuǎn)給他時,分文未取,但要老板答應(yīng)她兩個條件。
一、不許改酒樓的名字。
二、只要一個叫李白、字太白的人來,酒給他喝,肉給他吃。
之后,吳姬便消失了,就像從未到過這個世界。
有人說,吳姬是李白在天界的酒壺。李白被貶人間,酒壺怕他寂寞,也跟了來。主人離開,她便又轉(zhuǎn)回天界去了。
也有人說,情郎不在,吳姬郁郁而終。
更有人說,吳姬沒有走,她只是化作一股酒氣,長存于太白體內(nèi),就這么與他融為一體。
不管怎樣,李白知道再見不到吳姬了。
他坐的還是初次飲酒的那張桌子,神情黯然,一口酒,兩行淚,三聲詠嘆。
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