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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黑旗》完畢。
“伊拉克問題已經取得了巨大的進展。”在自家位于得克薩斯州克勞福德(Crawford,Texas)的莊園里,布什向來訪的記者表示,“總體而言,當地局勢趨于穩定。”當時,有些軍方人士認為,美軍應在伊拉克當地長期留駐,至少待滿2年時間。有記者趁機提及了這種觀點,并向總統咨詢看法。不過,對方卻沒有直接回應。當時,布什只是說:“反恐戰爭花費的時間并不重要,本屆政府解決恐怖主義問題的決心一直堅定不移。”同一天晚上,在達拉斯(Dallas),總統安全事務顧問康多莉扎·賴斯正和一群非洲裔美國記者敘話暢談。其間,賴斯主動提到約旦使館爆炸案。對此她覺得,伊拉克當下的環境確實不大穩定。但是,二戰過后的德國,不也歷經了一段不大穩定的日子嗎?最后,德國成功轉型成為民主政體,伊拉克的將來也應如是。
“當然,取得進步的過程中,舊政權的余孽,還有各路各派的極端分子都會試圖加以破壞。約旦駐伊拉克大使館遭遇的這次襲擊,無疑就是這種勢力在反攻倒算。”賴斯說,“聯軍士兵,會面臨很大的人身風險。謹記,民主不是一天建成的。”建立民主,不是一夕之功。爆炸發生的那一天,無疑是伊拉克最為艱難的時光。那個日子死去的人,比戰爭告一段落以來的任何日子都要多。就在那一天,恐怖主義進化出了新的形態。接下來,恐怖分子會將炸彈藏進汽車,并把目標指向平民。事態的真相和白宮政客的說辭似乎正好相反。伊拉克并沒有浴火重生,也沒有走向民主與穩定。一切都違背了賴斯的預期。
巴科斯仔細研讀了相關的資料,而后馬上著手撰寫報告。她的作品白宮方面第二天就可以看到。事實已經清晰,扎卡維就是一系列恐怖事件的主犯。布什政府打著消滅恐怖主義的旗號,打倒了薩達姆。可是,薩達姆倒臺之后,恐怖分子反而大為受益。過去的扎卡維偏居伊拉克東北部的一隅,只是個小麻煩,如今,這個麻煩卻蔓延到這個國家的心臟地帶,變得比以往更為致命。日后,當美國的情報專家與恐怖主義研究者回首伊拉克戰爭最初那些日子的時候,都會對扎卡維的戰略眼光表示驚嘆。也許,扎卡維確是英才,又或者,他只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不管怎樣,他挑選的那些襲擊目標,確實達到了散播恐怖的目的,他刺激了美國人的神經,讓美軍在伊拉克不得不長期駐扎下去。約旦使館遭襲之后,阿拉伯諸國都對伊拉克局勢呈觀望態度。他們不肯參與伊拉克的重建進程,美國人標榜的戰爭合法性也就無法成立。此后的兩起爆炸,更是“堪稱妙筆”—這是布魯斯·里德爾“運河酒店一案,幾乎等于向所有駐伊非政府機構下了逐客令。此后,任何國家都不敢前往巴格達開設外交辦事處了。”里德爾這樣分析扎卡維的計策,“而且,扎卡維深知什葉派與遜尼派的關系。于是大膽出擊,制造納杰夫慘劇。如此一來,宗派沖突將會不可避免。”如此一來,宗派沖突將會不可避免。
2005年,里切爾退出情報圈。想起當年的風波,他表示:“當時,雙方都有點急火攻心。中央情報局說伊拉克即將發生暴亂,然后白宮那邊就像炸了鍋一般。”在他看來,雙方對于局勢的判斷,都有其緣由和道理。中央情報局的觀點來自特工的一線經歷,自然有理有據;而白宮方面,不過只是克盡本分,響應總統的最新講話精神。當年5月,布什登上亞伯拉罕·林肯號航空母艦(USS AbrahamLincoln),向全世界道出了自己對于伊拉克局勢的觀點。
梅耶爾的報告就這樣被壓制下來。又是10個星期過去了,死于恐怖襲擊的伊拉克人有增無減。這時,總統的國家安全顧問終于發現,伊拉克局勢似乎確實出現了暴亂的苗頭。圍繞著這個詞,相關的辯論又持續了數月時間。終于,美國政府承認,伊拉克的局勢正處于暴亂之中。
“美軍居然搶走了這些人的飯碗,還把他們趕到街上!他們可是知道怎樣造反生事的!”里切爾回憶道。2003年5月16日,占領軍當局的一把手簽署命令,開啟了所謂的“去復興黨化”進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里切爾萬分震驚。“而且,美軍居然沒給他們任何遣散費。有些人已經在伊拉克軍隊中服役了15到20年,但我們卻拒絕發給他們薪水。”
這樣一個伊拉克,當然最合扎卡維的心意。一方面,沒有任何強力機關可以管束他的言行,另一方面,他還借此招納了不少得力的伙伴。曾在薩達姆軍隊中服役的上校與尉官,如今改為扎卡維賣命。一些人甚至得到賞識,成了“約旦人”的左膀右臂。有人為扎卡維提供住所,有人為扎卡維提供情報,還有人拿出武器金錢資助扎卡維一伙。事后調查證實,扎卡維刺殺哈基姆所用的空軍軍火和炮彈外殼,就是得自薩達姆爆破部隊人員的饋贈。
扎伊丹決定去一趟費盧杰,和駐扎當地的美軍接洽一番。7月4日,他帶著其他幾位長老造訪了美軍基地。此行,扎伊丹等人還為美國客人帶來了禮物—幾束鮮花,想借此對客人的國慶日表達敬意。不料,接待他們的那位海軍陸戰隊官員很是失禮。扎伊丹等人丟了面子,自然非常生氣。當然,美國人如此怠慢,也不是沒有原因,每次這些部落領袖來到基地,背后都帶著一定的目的。這種目的,多半是打著索賠的名義,求取一些金錢利益。事情已經過去多年,扎伊丹已經想不起那次登門到底所為何事。但是,對此后的不快經歷,他倒是記憶猶新。
他還記得,那位美軍軍官突然出言輕蔑。在那人的口中,所有的伊拉克人似乎都有容納恐怖分子的嫌疑,這一點,深深激怒了各位部族長老。一位長老立即出言反擊。他把美軍比作傀儡,只是為了艾哈邁德·查拉比“大家都清楚,你們是上了查拉比的當,才一頭扎進伊拉克的!”一名長老指出。扎伊丹試圖打打圓場,可是沒用。雙方再也談不下去了。美國人變得越發輕慢,一名長老干脆猛砸桌子,隨后拂袖而去。看著同伴站起身來,扎伊丹不覺心頭一涼。他這才發覺,自己這群長袍加身的部落人士,和眼前這位穿著迷彩服的軍人之間的鴻溝竟然如此之深。大家說著同樣的語言,卻沒有互相溝通的能力。
長老們打算離開。這時,扎伊丹覺得,有必要給軍官留下一句臨別贈語。“你們在伊拉克是待不下去的。”他告訴對方。烈火,正在慢慢燎原。扎伊丹很清楚這一點。他下定決心,不會去阻擋這團火焰。“那一刻,”長老事后回憶,“才是戰爭的開始一刻。”
不過,其他的美國政客卻察覺到了民意正在起變化,明眼人當中甚至包括布什的一些共和黨同仁。后來的民意調查證明了他們的遠見。阿布·格萊布監獄的虐囚丑聞一出,再無任何道德根基可以支撐美國在伊拉克發動戰爭。此前,美軍利用高科技戰爭機器迅速摧毀薩達姆部隊的情形,已經再也沒人記起。慢慢地,人們只能想到晚間新聞中數不勝數的路邊炸彈襲擊,還有一副副國旗覆蓋的美軍靈柩。扎卡維的暴行,無疑在刺激著美國人本已脆弱的神經。
“我們的匯報內容大致如下,”福特回憶著當時的情形,“什葉派會投票,庫爾德人也會參與選舉。不過,遜尼派會加以抵制。如果選舉繼續進行,產生的政府只可能由什葉派和庫爾德裔把持。遜尼派會被完全排擠在外。這樣的結果,只會加重伊拉克的問題。”這樣的消息,布什政府的高層官員當然不愛聽。一些高官指出,既然遜尼派群眾懾于暴力而無法出門投票,那么組織方不如變換形式,讓他們在家中完成投票流程。互聯網和電話都可以用來投票。不過,這樣的提議實在不夠現實—即便選舉組織方可以籌到足夠的電腦,一些地區也沒有足夠的電力。比如,安巴爾省大部只能零星通電,有時候干脆毫無能源供應可言。如上的困難,福特也向白宮方面作了匯報。對此,一名白宮官員只是斥責參贊“辦事不力”。
福特的報告沒能說服白宮,無論如何,布什都不打算擱置這次選舉。按照白宮方面的計劃,選舉將會推出一個“憲法議會”。憲法議會將負責制定伊拉克的新憲法。而后,第二輪選舉開始,正式議會將從中選出。最終,伊拉克將會迎來一個民選政府。這個國家的政治責任,自然交由民選政府承擔,伊拉克國內的所有問題,也可以讓民選政府去處理。如果選舉推遲—哪怕只耽擱一天,美國人就不能順利卸下肩頭的擔子。
約旦方面覺得,敘利亞反對派和親政府派各占三分之一的人口,此外,還有另外三分之一的人口正處于恐懼之中。中間階層大多來自少數族群,或是隸屬少數教派。商人和技術人員,也是其中的中堅分子。這些人的政治立場并不堅定,他們只打算觀望下去,看看總統和“叛方”最終誰會得勝。假如巴沙爾能夠充分利用中間階層的恐懼心理—例如他能夠成功地在反對派身上貼上恐怖分子或宗教極端分子的標簽,把他們的行為定性為種族清洗和宗派清洗,他就可以把大批騎墻派人士轉變為自己的盟友。屆時,全國支持現政權的人數將超過總人口的半數以上。這樣一來,巴沙爾就能牢牢控制住大馬士革和阿勒頗這兩個全國最大的城市和商業中心,同時也是敘利亞在地中海沿岸上至關重要的海港,那么他也就控制住了整個國家的命脈,即便舍棄沙漠中的幾個無關緊要的小城鎮,讓反對派暫時盤踞在那里,也已經無妨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