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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RISIER CENTER 1991? ? ? ? ? ? ?(CERISIER為法語,意為櫻花?)
第一部 春
8 公開手術 IN 櫻宮
四月二十八日(周日)
四月最后的周日是長假開始的第一天。提前出勤的世良來到病房之后,就看見病房的鐵人——心血管組的同期青木已經在護士站內開始了工作。這一幕對于世良來說,早已是習以為常。然而,之后露臉的高階講師,卻讓世良不由地吃了一驚。
“今天,您不是不用參加手術嗎”。看著這般問道的世良,高階微微點頭。
“雖然沒有我出場的份,但是身為佐伯外科的一員,還是有必要露個臉的”
說完,高階講師就邁著輕松的步伐離開了。看著他的背影,青木說道。
“在長假的第一天,居然還要特意為了這事兒跑過來。我本想這樣埋怨一句的,但是被高階醫生那么一說,那我也是無話可說了。真是的,居然連抱怨都不讓人說個疼快,太不走運了。對了,既然還有時間那就和我一起去查房吧。天城醫生是不會事先查房的吧”
聽見了青木的提議之后,世良就點了點頭。
“青木,你能幫忙真是太好了”
“手術結束之后,可是由我負責病人。不用在意啦”
“不管怎么樣,還是非常謝謝你”
說完,兩人便結伴前往了病人的房間。
世良和青木進入了房間以后,就看見白發斑駁的梶谷年子病人正正坐在床上,雙手合十。“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從她口中不斷傳出念佛的聲音。一旁,一名中年男性正跨坐在折疊椅上不停地抖著腿。臉上戴著淺色太陽鏡,身上穿著不合時宜的夏威夷襯衫。中年男性抬起頭來,說道。
“你們就是老媽的醫生嗎。正好,我有些話想和你們說”
世良回想起,記載在病歷的聯系人欄內病人兒子的姓名——梶谷孝利。
“對于你們能夠照顧我老媽這點,我表示感謝。不過,剛才我從護士那里打聽到,我媽的手術似乎是用來給別人看的,不是嗎”
“這次手術,是學術集會的一環。是為了能讓更多的醫生見識到外科手術的技術”
“對方是醫生也好,還是誰也好,這都沒有關系。關鍵是用來給別人看的。那么,就不應該先和我這個兒子商量一下嗎”
“在周三的電話中,我們已經獲得了您夫人的許可”
“夫人……她可配不上這么高雅的稱呼。再加上她和我母親沒有血緣關系,所以不管她再怎么同意都是沒用的”
世良的臉色變得難堪了起來。難道說,此時此地,會再現會診時的惡夢嗎。
事情會變成這樣,的確是迫不得已。不管怎么叫都不曾露臉,電話也老是被掛斷。就在反復撥打電話的同時,世良在不知不覺中就記住了兒子的名字。因此,光是為了獲得手術的允許就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根本就沒有時間進行詳細的說明。即便這樣,孝利的妻子還是在電話中同意了。從她的聲音中,傳遞出了一種疲憊不堪的感覺。為什么會變成那樣,在看見了孝利的樣子之后,總算是能夠理解了。在經歷了這一連串的麻煩之后,終于讓人體會到,在梶谷病人的家中存在問題的,只是她的兒子而已。
“那么,要怎么做才行呢?”
聽見了世良的提問,梶谷孝利不禁暗自一喜。隨后,臉上就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說的好。醫生你也承認這場手術是讓別人觀看的吧。這種行為就是公演,也就意味著會產生出場費。這可是社會上的規矩”
不僅僅是接受治療,還準備從中撈取好處嗎。但是,公開手術本身就是一件不尋常的事情,而醫院還希望病人家屬可以提供幫助。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弱點,也導致了世良無法理直氣壯地拒絕。
面對陷入沉默的世良,孝利準備發起更加凌厲的攻勢。就在此時,
房門被打開,從外面走進了一名身高體長,風度翩翩的男性。見了那人的身影,孝利不由地張大了眼睛。
公開手術的主刀者——天城雪彥對著世良的肩膀“嘭”地拍了一下,并小聲說道。
“就連這種程度的問題都無法解決,真是不像話啊,Junior”
隨后,天城就將雙手展開,對著中年男性氣宇軒昂地說道。
“你就是梶谷年子病人的兒子嗎。初次見面。我是今天的執刀醫生,天城。這次,您能對于公開手術提供幫助,真是萬分感謝”
好似被華麗的語氣所壓倒般的孝利,立馬就想起了自己的優勢,說道。
“啊,是嗎。你就是最了不起的教授醫生嗎”
“您過獎了。我只是一名比較擅長手術,所以才被東城大學所聘用的小醫生罷了。教授什么的,不敢當,不敢當……”
天城用著不知是在謙虛,還是在傲慢的語氣,在孝利的頭上蒙上了一層霧水。
“不是教授的話,就給我好好聽著。說白了,老媽的手術既然是讓別人看的,那我們家可以收到多少錢”。說完,孝利就清了清自己的嗓子。
天城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芒。不過,就在下個瞬間,他再次將雙手展開,唯美地答道。
“多么直白的話語啊。這樣一來,話就好說多了。為了對于你的正直表示敬意,我也會直截了當的對此進行回答。作為這次能夠協助公開手術的謝禮,CERISIER CENTER已經做好了支付一億日元的準備”
“一,一,一億?”,孝利張口結舌。
旁邊的世良和青木也是訝異地注視著天城。天城若無其事地繼續道。
“一億日元還不夠嗎?”
咽了咽口水的孝利慌忙搖了搖了腦袋。
“啊,不是,怎么會不夠呢。只是,有點驚到我了”
梶谷孝利來回搓著雙手,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卑微了起來。他用著貪婪地眼神對著天城問道。
“那么,這個,也就是說,一億日元您會立刻支付嗎?”
非常不自然的敬語。世良邊抑制住自己的苦笑,邊擔心著“就這樣簡單地答應下來,沒問題嗎”。天城對于世良擔心的表情視而不見,接著說道。
“現款是不行的。不過,等到手術成功,順利收款之后,我會立馬支付”
“也就是說,還有沒被回收的賒銷款嗎?”。商業用語能夠脫口而出,有可能是因為曾經經營過雜貨店的關系吧。
“是的。而且在催收方面,也不用擔心”
“那我什么時候能夠收到這筆錢呢?就算是大致的也可以,如果您能知一聲的話,就太感謝了”
“這就要看,梶谷先生你了”
“看我?這句話怎么說?”
天城從他修身的白衣口袋中取出了一個信封,并將其遞給了孝利。懷著疑惑的表情將信封打開的孝利,看著看著臉色就變青了。
“這,這是什么”。對著這般叫道的孝利,天城微笑著答道。
“手術費的付款通知。我已經給你們便宜不少了。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和你解釋一下里面的詳細收費內容”
“手術費居然要一億日元?別開玩笑了”。看著怒不可遏的孝利,天城聳了聳肩膀。
“你難道認為,可以免費接受世界最先進的心臟外科手術嗎?”
“這,這,不是這樣的。支付手術費用,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在櫻宮市民病院內明明就沒有支付”,世良將這句話咽了下去。
“那么,可以麻煩您支付一下費用嗎?”
“我當然想付,但是,一億日元也太夸張了吧”
雖說孝利讓人感覺蠻不講理,但是眼前的狀況倒也是有同情的余地。被要求支付一億日元的現款,又能立馬付出來的家庭實在是鳳毛麟角。
“這可就麻煩了。在手術之前,手頭上沒有足夠的錢,這樣的話……”
“沒有錢的話就不能做手術,你是要這么說嗎?生命和金錢,到底是哪個重要?”
“當然是生命。金錢是買不到生命的”
世良難以置信地注視著冠冕堂皇的天城。
“但是,我可付不起一億日元”
天城瞇起了眼睛,看著判若兩人的孝利。世良察覺到,此時天城的表情似乎正在微笑。這讓世良不由地感到一陣寒意。
“實際上,梶谷先生的手上是有一億日元的。你忘記了嗎?”
梶谷不可思議地看著天城,而天城則從容地繼續道。
“就是公開手術的謝禮。如果用那筆錢支付的話,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天城愉悅地將雙手合到了一起。
“對了,想到了一件好事。如果你無法事先準備好手術費的話,那就和謝禮互相抵消吧。這樣一來,就連銀行的轉賬手續費都省掉了”
孝利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來。天城跟著刺出了致命一擊。
“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嗎?都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你是不會去考慮那種,取消手術的傻事的吧?”
“才,才不會……不敢。我媽就拜托您了”。孝利郁悶地搖了搖腦袋后,就邊說著別扭的敬語,邊低下了頭去。
看似畢恭畢敬,但之后還是忍不住露出了真意。
“但是,如果我媽在手術中發生了什么意外。那么到時,我不僅不會支付手術費,還會問你們要公開手術的出場費”
一般的人在聽見了威脅之后,總歸會有些擔心。但是,天城卻非常輕松地接了下來。
“Bien sur(當然)”
天城再一次夸張地張開了雙臂。對著這個姿勢,梶谷年子病人雙手合十。
“謝謝,謝謝。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煩死了,老太婆”,孝利對著自己的母親,小聲地怨道。
天城從世良的身邊經過,并在耳邊輕聲地說道。
“C'est fini(搞定)。之后就拜托你了,Junior”
世良點了點頭后就抬起了臉來,而天城的身影卻突然消失了。眼前,目睹了這一切的青木,正呆呆地站在原地。
正午,手術開始前兩小時。此次手術的成員在天城的號召下,集合到了新醫院的最上層,院長室隔壁的接待室內。天城示意眾人,可以隨意享用擺放在桌上的三明治。
“讓我們從內心由衷地感謝,特意開放院長接待室的Monsieur(閣下)佐伯”
這一次,天城將事前商議的場所指定在了院長室內。就當黒崎助理教授正對于這個超出常理的提議大發雷霆之時,佐伯院長卻是輕描淡寫地同意了。
聚集在一起的成員,和一年前在東京國際會場內所舉行的日本初次公開手術時基本相同。
第一助手是垣谷講師。原本計劃是在浪速(大阪舊稱)舉辦的循環器會議上,以演講人的身份發表演講。但是,這次櫻宮外科座談會還包含了應對醫鬧家庭的層面,而這場手術也變為了佐伯外科發動全力的大手術,再加上天城直言不諱的點名。最終,垣谷不得不改變演講的計劃,轉而成為了公開手術的第一助手。
第二助手的青木是心血管組的底層醫生。和世良相同,都是從醫第四年。
麻醉醫生是院內最有實力,并被視為將來教授候補的田中助手。
臨床工程師并不是大學的關系人士。隨著設備公司的內部調動,這次輪到了經驗老道的堀江負責。
手術護士是貓田和花房。傳聞,人選是和手術室福井護士長的意思相違背,是由佐伯院長強行通過的。“其實是藤原護士長向榊總護士長哭訴后的結果”,還有人懷著了解內幕般的表情,將這個謠言在走廊中四處散播。花房在兼任著巡回護士的同時,還是外圍助理的世良的助手。
與前次不同的,就是沒有了手術解說——高階講師的身影。“另外,這次手術不會接受參觀者的提問,而是單方面地進行說明”,天城對著成員們這般說明道。這是因為,認為在櫻宮這個擁有溫厚民風的土地上,實時答疑這個角色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到底能不能夠如愿進行呢。和之前相比,風險可是要高出很多”
聽見了垣古的話語,天城就對著世良說道。
“第一助手還在擔心這個的話,可不是個辦法。Junior,總結一下患者的風險因素”
突然被點名的世良不由地驚了一下。不過,他立馬就恢復了鎮靜,并答道。
“患者有些癡呆,所以術后的管理會變得困難。特別是患有糖尿病,而且在兩個月內沒能控制住血糖。由于之前做過雙下肢靜脈瘤手術,所以在萬一的情況下,是無法使用靜脈搭橋術進行救場的”
嘴里塞著三明治的天城,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隨后,便隨意地說道。
“Junior,這可不是在總結風險因素,而是一個外科醫生的膽小借口而已”
被天城犀利地指出后,世良就默默地低下了頭去。一語中的,無話可說。
“垣古醫生,剛才所說的風險因素都是術后管理上的問題,并不是對于手術本身的顧慮。這個手術的風險并不高。吻合部位也僅僅只有一處而已”
天城咽了一口三明治,接著說道。
“我們曾經成功地實施過公開手術。這種成功的體驗,正是讓我們踏上下個臺階的自信源泉。各位不管遇到什么情況都不要慌張,只要專心于自己手上的工作就可以了”
從天城口中說出常識性的話語時,總會讓人感到一種違和感。會有這樣的感覺,有可能正是因為,世良是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更能理解,天城的腦中正在考慮些什么的原因。
“一個小時后,在第一手術室集合。在那之前,自由行動”
天城宣布完了之后,就離開了房間。從他的背影中,根本就感覺不到接下來將會進行公開手術的壓力。成員們也接二連三你的離開了。房間內,只剩下了世良和花房兩人。
確認了四周無人,花房就靠到了站在窗邊的世良身上。
“沒問題嗎”。花房有些擔心地問道。
世良正在窗邊眺望著遠處散發著光輝的地平線。聽見了這個提問,世良便回過了頭來。
“有沒有問題什么的,像我們這種小人物是不會知道的吧。這可是天城醫生的領域”
“也是”
世良握住了纖細的手指,貼著散發出芬芳的頭發,小聲說道。
“在院長室內作出這種大膽的舉動,真是個不得了的護士”
世良輕輕地親吻住了花房的嘴唇。花房吃驚地張大了眼睛,但還是接下了這個親吻。待到世良放開之后,花房便低著頭說道。
“膽大的,是世良醫生”
世良看了眼墻上的壁鐘,并說道。
“差不多該走了。雖說距離集合時間還有三十分鐘,但待在這里總讓人覺得靜不下心來”
花房點了點頭。
在坐落于櫻宮丘陵頂部的東城大學醫學部附屬醫院內,擁有上進心的外科醫生們正陸續地聚集到了一起。按照天城的意見,佐伯教授開放了大講堂作為此次的會場。
內部設有由櫻花電視臺所協力提供的轉播設備,以及三面巨大的屏幕。隨著這類準備工作的泄漏,這讓參會者的人數愈發增加。到最后,很有可能會超過三百人這點,也讓櫻宮市醫生協會不得不對于參加人數進行限制。在大學內,不僅僅只是外科系,從內科系到一些小型教室,希望能夠見習的人數也是眾多。所以,對于大學內部的人員,還特別分配了能夠觀賞到手術手法的第一演講室。
世良想要在去手術室之前觀望一下大講堂的情況。這顯然是一個不明智的想法。
從離開醫院大門不遠處的地方看去,一眼就能知道事情已經變得超乎想象。
大講堂外擠滿了西裝革履的人影,還有人正在和工作人員理論“從一個小時前我就開始排隊了,為什么不讓我進去”。大講堂內可以收納三百人,再算上后側空間的話,可以裝下四百人。還在講堂外的人約有百人。
——至少來了五百人以上嗎。
世良啞然失聲。
平時的外科座談會,參加者頂多五十人,平均是在三十人左右的程度。這一次,異同尋常。走在從大講堂返回的路上,朝著手術室前進的世良。在其腦中,跟在身后的花房,那令人心動的身姿早已是無影無蹤。世良臉上的表情,正因緊張而失色。
翻譯自日本小說家海棠尊所著的小說《スリジエセンター1991》。
此小說,為日劇《黑色止血鉗》的原著小說系列第三部,也是最后一部。
其余系列小說為,第一部《ブラックペアン1988(黑色止血鉗1988)》上·下(人物關聯,劇情獨立)、第二部《ブレイズメス1990(燃燒的手術刀1990)》(人物、劇情關聯)。
小生抱著學習以及欣賞的態度,嘗試對此書進行翻譯練習,請多多指正。
僅供學習/參考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