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裳聽了謝綺羅哭著道完了原委,神色卻放松下來了。
“我道是什么要緊事呢,”他笑道,“不過就是錦繡圖嘛,我待會就給你。”
“謝裳,你知道錦繡圖意味著什么嗎?”韓謝兩人異口同聲,齊齊詫異道。
“我當然知道,”謝裳回道,“沈墨也想要這東西,這玩意人人都稀罕吶。”
錦繡圖,名副其實,是一匹繡著圖案的織物。錦繡雖華貴,卻也常見,天下叫錦繡圖的東西千千萬萬。但謝家這錦繡圖卻不一般。據(jù)謝家祖訓記載,這錦繡圖是前朝太祖御賜之物,以嘉謝家祖上從龍之功。
人人都知道這事,只當它是一個紀念罷了,看著好看,但沒有用。但幾乎沒有人知道,這錦繡圖的圖案蘊藏的玄機,除了謝家家主。
如今謝裳回了江南,替謝綺羅攬了這家主的責任(她先前就是因此被關了一年禁閉),便也知道這玄機了。
那圖案正是一份地圖,指路前朝太祖的陵墓。
沒人知道出身平民的高太祖如何擁兵而起,在一年之內(nèi)傾覆了上一代王朝,更沒人知道他是如何暴斃,將大好江山拱手讓給了現(xiàn)在的沈氏王朝。
有人猜測他是機緣巧合之下得了一筆數(shù)不盡的財寶和兵甲,憑此打下江山。但口說無憑。這位在位不到二十載的草莽皇帝沒有親人,更沒有女人,死時不過四十,他將一切秘密帶入了陵墓里。而這陵墓是他剛登基就派人修建的,耗費十余載。然陵墓一成,千名工匠都被一并坑殺了,因而這陵墓本身,也成了個秘密。于是又有人猜測,高太祖在陵墓里藏了當年那些財寶和兵甲。
于是開始有傳言,得探陵墓者,得天下。
可是沒有人知道陵墓究竟在哪里,這事便不了了之,傳言便只是個傳言。
然而謝家卻知道陵墓在哪里——也只有謝家家主知道陵墓在哪里。
人們哪知道,看似風光無限的謝家家主,竟是個只能死守秘密的守陵人。
至于為何謝家自己不去尋那陵墓,恐怕也只有家主本人知道了。
謝綺羅及笄后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當下就拒絕了父親的家主之位,就算被關禁閉也不答應。
雖無意家主之位,謝綺羅也把這秘密隱藏得很好,像歷代家主那樣守口如瓶。
然而,江湖上,豈有能藏得住的秘密?
現(xiàn)在至少有兩方勢力知道這秘密,一是沈墨,沈氏王朝;二卻是高龍陽,南疆魔教。
“匹夫何罪,懷璧其罪。”謝裳道,“這種東西,我們藏著也沒有什么用,反而只會招來滅族之禍。”
“你當歷代家主不知道這個道理?”謝綺羅鎮(zhèn)定下來,嗤道,“再說了,真給別人了,爹爹第一個從病床上跳下來抽死你。”
“其實我早就把它給沈墨了。”謝裳眨了眨眼。
“什么?”謝綺羅失聲叫道。
韓芳際一把按住跳將起來的謝綺羅,雖然他也十分震驚。
“當然是假的。”謝裳撓了撓頭,“反正誰也沒見過那玩意,我就把我小時候亂畫的藏寶圖充作錦繡圖給他了。”
謝綺羅想起來謝裳小時候整天想著當大俠,找寶藏的,不由抽了抽嘴角。
這還真是謝裳會干出來的事。他小時候在舊綢上涂鴉,次數(shù)多了,畫得還挺像模像樣的,再加之那“藏寶圖”擱到現(xiàn)在也時間久了,看上去,應該還挺——好像還挺靠譜的?
謝綺羅頭一次覺得兄長有點聰明了。
只是有一點——
她柳眉一皺,追問道:“既然是假的,沈墨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發(fā)現(xiàn)就發(fā)現(xiàn)了唄。”謝裳沒心沒肺地聳了聳肩,“反正他也不會拿我怎么樣。”
“……”
謝綺羅心情很復雜,很微妙,用現(xiàn)在的話說,那就是被狗糧糊了一臉的微妙感。
她收回前言,謝裳根本還是個傻瓜。
“不過如此一來,我倒是有主意了。”謝綺羅沉吟道,“反正錦繡圖確實也沒人見過,魔教那邊發(fā)現(xiàn)是假的也需要時間。雖然這時間不會很長,卻足夠我換回解藥再和韓芳際私奔了。”
“私奔?”
韓芳際整個人都不好了。然而謝綺羅一記斜斜的眼刀,讓他閉上了嘴。
——謝家這一代,根本就是倆傻瓜吧。
“怎么,本小姐要和你私奔,你這馬夫還不愿意嗎?”
“我不許你私奔!”謝裳一拍桌子,出聲反對。
——對,謝兄,干得好,快阻止你那個傻妹妹。
“私奔,那還要再花幾天時間準備準備呢,妹夫熬得過來嗎?”謝裳愁道,“不然我怕你路上吃苦啊。”
韓芳際徹底無語了。
“放心,有韓芳際照顧我,不會吃太多苦的。”謝綺羅欣然接受了兄長對韓芳際的稱呼,“我只是怕爹爹,聽到這個消息,會氣得跳下床來……”
——喂,我還沒答應呢?這對兄妹真的把我當謝家女婿了?還是謝家這些神經(jīng)病管馬夫叫女婿?
“爹那邊我?guī)湍阏諔!敝x裳一口應承了下來。
這對兄妹總是如此有默契。
就像謝綺羅知道謝裳喜歡上一個男人時,雖然無法理解,卻全力支持那般,謝裳也會支持謝綺羅和一個麻煩纏身,認識不到六天的男人私奔。
就像當年謝綺羅知道謝裳要離開江南,出去闖蕩時,為他收拾行囊,打點一切那般,謝裳也愿意為謝綺羅做這些事。
只要是對方的選擇,對方的意愿,謝綺羅和謝裳都會尊重,都會支持。
他們一起長大,彼此之間,心無間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