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曾想過,每個人都是其他人生命中的配角,同時,也都是自己生命中的主角。白蛇與青蛇,在家喻戶曉的故事中,人們都歌頌白蛇與許仙美好的愛情,白蛇是女主角,而青蛇只是他們的配角。
在這篇故事里,青蛇是敘述者,是她自己的主角。至于白蛇與許仙的愛情,也并不那么美好。
她們日思夜想也不明白自己因何與別不同,卻在吃了七情六欲丸后開了竅。
素珍最初為許仙吸引,只因他年輕才子的容貌。“一切都是原始而幼稚的,按捺不住的男歡女愛,心有靈犀。”后來素珍情迷了心竅,“但凡要置身事外,最美滿的話就是‘一概不知’”。旁觀者看得明白,她卻看不明白,對許仙深信不疑。即便許仙犯了大錯,只要他稍稍認個錯,素珍就心軟了。“她徹底原諒了一個不值得原諒的男人。女人就是這點犯賤!”
“一個女子,無論長得多美麗,她們的一生都不太快樂。不比一個平凡的女子快樂:只成了人妻,卻不必承擔命運上詭秘與凄艷的煎熬。”所以,即便為蛇,她們也要尋一個男人。素珍找到的男人是許仙,而小青,她能接觸到的最近的一個男人,也是許仙。“即使他并不好,但我倆沒遇上更好的。”從最開始的她等他,“竟然在等”,“數到第二百七十四人”,是鬼使神差的堅持;“此生第一個喚我名字的男人”,也許小青的淪陷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的吧。對于女人來說,“第一個”總是與眾不同。
小青偷得與許仙的片刻溫存。于小青而言,也許是始于生理,為一償夙愿,也可能是源于嫉妒之心。而許仙,還是自私的,理智的,連花點心思哄哄他身旁的男人都不愿,還記掛著他的娘子。許仙說,人類最會保護自己,所以,他會保護自己,偽裝自己。即便他知道了身邊的兩個女人是妖,也不愿出家跟了法海——在妖面前,他是主;在法海面前,他成了副。
我還是想要寫下這段話——“每個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兩個女人:白蛇和青蛇。同期地,相間地,點綴他荒蕪的命運——只是,當他得到了白蛇,她漸漸成了朱門旁慘白的余灰;那青蛇,卻是樹頂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葉子。到他得了青蛇,她反是百子柜中悶綠的山草藥;而白蛇,抬盡了頭方見天際皚皚飄飛柔情萬縷新雪花。”但其實白蛇與青蛇之間,也有聯系。青蛇嫉妒白蛇,可以是因為那個男人,可以因為那個男人“自相殘殺”,也會因為女人共同的弱點而互相體諒——原本還在針鋒相對,卻在聽到白蛇懷了他的孩子后,決心放棄許仙;也會在白蛇即將被收時,向她至痛恨的人——法海——下拜哀懇。那時的許仙是怎樣的呢?他選擇站在法海的身畔。
“每個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有兩個男人:許仙和法海。是的,法海是用盡千方百計博他偶一歡心的金漆神像,生世佇候他稍假辭色,仰之彌高;許仙是依依挽手、細細畫眉的美少年,給你講最好聽的話語來熨帖心靈——但只因到手了,他沒一句話說得準,沒一個動作硬朗。萬一法海肯臣服呢,又嫌他剛強怠慢,不解溫柔,枉費心機。”小青勾引過法海,難道他便沒有片刻動心?既然“急念咒語”,說出“壞我修行”,想必也是有過動搖。只是于法海而言,有比兒女情長更重要的。法海就像站在金字塔尖的男人,所以只是少數。
素珍在被許仙拋棄的那一刻,像是頓悟了,還對小青說出了“半生悟我是癡情,你永遠不要重蹈覆轍”這樣的話。但幾百年后,從雷峰塔出來,她本人也重蹈覆轍了——一個藍衣少年,一把傘。當然,小青也沒有例外。
也許,還有那些正在“回家”的癡情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