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猻

我本是山間一石猴,天生地造無父無母,自無名無姓,每每他人喚我,總是“那猴猻”,“那猴猻”,年齡小時,往往不覺所以,待年齡大些,明白事理,卻覺得格外刺耳,其實與他人相比,只是少了份靠山與疼愛,多了絲孤寂與睿智,我也是幸運的,天生便比其他猴子多一竅,所以我注定會成為一個不平凡的猴子。

我天生便知道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道理,但知道與懂不同,知道就是知道,不懂就是不懂,我只想像碧海藍天上的一朵白云一般,悠然自得,隨風而動,似一縷春風,走遍千山萬水,不沾風花雪月,逍遙自在,如此一生,許是一個人久了,再不羈自由之人,都跑不贏孤獨,夜深人靜之時,總是心里空空的,不知少了些什么東西,所以才決定躍過那千丈瀑布。

害怕總是有的,回過頭看向那千百雙眼睛中的渴望,我似是被給予了什么,于千百只猴子中站了出來,向那飛流千尺中一躍,我還活著,真真正正的感覺到活著的意義,從此我多了一個稱呼叫大王!

漫野的瓜果、滿山的猴孫,本自在逍遙、快活神仙的日子,每聞一聲“大王”,心中便多了幾分暖意,也自覺有了家人與朋友。但日久心倦,那種活著的感覺漸漸,不能在此做一輩子的猴大王,便決定東渡拜師,以掃心中迷茫。

初見老師,只道:空寂自然隨變化,真如本性任為之,便知老師不凡,心想耍個滑頭,倒身下拜,口說:師傅,師傅。只見老師面笑撫須,搖頭說道:“爾等胡說,出去?!甭犅劥搜?,只好老老實實。我本無姓也無性,人若罵我我也不惱,打我我也不爭,只是賠個禮就罷了。故猻字去獸,從此有了孫悟空。

“術門之道,趨吉避兇,學是不學?”

“能長生嗎?”

“不能?!?/p>

“不學、不學。”

“清靜無為,參禪打坐,學是不學?”

“能長生嗎?”

“不能?!?/p>

“不學、不學?!?/p>

“有為有做,水中撈月,學是不學?”

“能長生嗎?”

“不能?!?/p>

“不學、不學?!?/p>

“你這也不學,那也不學,要你何用?”

師傅便打我三下,其他師兄弟之道我惹惱了師傅,若師傅真惱,一下便可將我碎骨,何用三下?從此三更傳法,習長生之術。


我有一師妹,名為晨曦,人如其名,顏如晨,音如曦。日光獨上,云云翳翳,于夕陽中相遇,一抹微笑留在心底。山頭練功,欲找其身影,不見便魂不守舍,既見,又無心練功。日升月落,常念她如玉美顏,如柳身段。想到她眼中帶笑,喚我一聲“師兄”,足足心里美上三日。

我本不知何為情,何為愛?自此卻明白了什么是喜歡,就是手中桃子分她一半,想那燦爛一瞬卻驚艷了我一生的微笑可以恒古不變,原本的逍遙在人潮散盡之后,沉淀的唯思念而已。我曾向她訴說喜歡,她只是笑而不答,許是我配不上你,卻努力保你一世周全幸福!

一日想伊甚濃,不料偶見旁人隨伊而行,有說有笑,甚是親密。心覺不爽,只身上山,一掌擊碎一大石。果真隔山隔海,事與愿違?決心一探究竟。不探既罷,見則更為心碎。兩人私下以身相許,往日真情真意,竟徒徒一人獨念。

我望水中倒影,原來終究是一只猴猻,還是一只丑猴子,你所認為珍貴的,在她人眼里也許一文不值,人本無心,何如此固執?非情非意,難道美丑有界,人猴無情?己覺無心練功,留此傷心處,只感傷心人。于是決心別師下山,獨創一番天地。

臨走時我問師傅"為何人生如此之苦?"

師傅卻說"因為有苦,才是人生。"

……

那日拜別師父,先是回到離別已久的花果山,見到了想念甚濃的猴子猴孫。然并非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往日如黃粱一夢,再見竟過了三百年。花山依舊,清水長流,當年縱身一躍的千尺瀑布仍守護著當年那一方凈土。兒孫一輩又一輩,而往日“大王”故事也逐漸流傳至今。想到此乃我出生立身之地,我是一猴猻,既然為妖,我便翻了這天,覆了這地,成一番事業。只她當日眼瞎,不識世間真英雄。

練猴猻,招妖眾,攻城略地,不服者皆亡。手下兵將千千萬,終成一方妖王。是日,日上三竿,不見猴兵獸將操練,小的來報,一夜之間,竟亡我八百猴猻。內決心下地府一探究竟。既到,偶見那東海龜丞相私會判官。原是他壽命將盡,移我八百猴猻壽命于斯,在這里向判官求情。爾等置我于何地。于是三拳打死那判官,要了那烏龜性命,燒毀生死簿,回去點我兵馬,血洗龍宮,取得那東海至寶——定海神針。從此名聲大振,四方尊我為圣,位于天齊。

我知頭頂天宮,便渾身不自在,何為他高高在上,我就得下地為妖,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有能者居之。便要八方妖圣,歃血為盟,天宮無德,此后征天。

一日牛魔王邀我至其洞府,為伐天慶功,炫耀擄來仙女——紫霞。一面之緣,竟與晨曦有幾分相似,便討來身邊做個侍女。見紫霞有幾分當年與晨曦的溫情曖昧,平日里對她也算是照顧三分。許是日久生情,紫霞眼里若含情脈脈,而我依舊冷若冰霜,因為我早已對感情心如死灰而不再復燃。

征天三十年,今日是與二郎真君的最后一戰,刀光劍影,水火無情,不管他天在何方,不論他地位何處,不爭你死,就是我活。最終孫猴子輸了,驕傲的脖頸屈辱的抵在二郎神的三尖兩刃刀下,可憐紫霞情愫難斷,以一命換一命。

……

佛祖問道:“你可知錯?”

“我知錯,弱肉強食,敗了終究是敗了。”

曾經的一段情,逝者如斯,不曾往矣,五百年,我等你幾世輪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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