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鼓勵學生,讀書要思考,要有自己的見解,真正讀懂文本就該本著“知其人,論其世”的文學精神,挖掘文本的合情合理的準確內涵。
說起劉禹錫的《陋室銘》,有學生踴躍地批判劉禹錫的價值追求。因為他呈現的日常生活過于高調,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一個人的境界果真高妙的話,交友無須如此嚴苛,三教九流的入世修身養性方式更顯神武,又何必大肆渲染不與白丁共往來呢?能提出如此質疑的學生畢竟在認真思考了,值得夸贊。但如果我們就此罷休,覺得被世代傳唱的劉禹錫也只是如此這般而已,那我們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交鴻儒輕視白丁的價值取向不符合我們中國的儒道傳統。那為什么我們還在傳唱劉禹錫的陋室銘文呢?這就要認真翻閱劉禹錫的人生經歷及《陋室銘》背后的故事了。重新梳理劉禹錫如此不接地氣的高調言論的出發點。
先來看看劉禹錫寫《陋室銘》的背景吧。唐人劉禹錫因在任監察御史期間,曾經參加了反對宦官和藩鎮割據勢力的斗爭,失敗后被貶至安徽和州縣任小通判。當時的制度規定,通判應在縣衙里住三間三廂的房子??珊椭葜h見劉禹錫是遭貶的小官,便故意安排他在城南的郊外居住,生活設施配套都不好。劉禹錫對比不但不怨聲載道,反而住得自在瀟灑,全然沒有知縣預想的窘況出現。劉先生還隨性寫下兩句話,貼在門上:“面對大江觀白帆,身在和州思爭辯?!敝h得知后,很生氣,覺得受辱的反倒是自己,便吩咐差役把劉禹錫的住處又遷到縣城北門,房屋由原來的三間減少到一間半。劉禹錫總能在困境中找到詩意自娛,見新居有依依垂柳,便仍不計較,又寫了兩句話:“垂柳青青江水邊,人在歷陽心在京。”
那位知縣見劉禹錫如此放誕,又派人把他遷往城中,只給一間僅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的小屋。半年時間,劉禹錫被迫搬家三次,最后為“陋室”一隅。想想這位勢利眼的縣官,欺人太甚,劉禹錫才憤然提筆寫下《陋室銘》,并請人刻上石碑,立在門前。
知曉這背后的故事,明了其中曲折,我們再讀《陋室銘》,才覺得劉禹錫寫“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不是一位書齋文人的高調做作之態,反而被他的才氣與傲骨折服。不僅僅覺得他的銘文接地氣,且讀來有一種大快人心之感。傲視權貴,不媚俗,才是《陋室銘》的高調之正解,誰是鴻儒,誰是白丁也才有了更具體準確的所指。
2017年2月11日 天津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