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城里邊,能見到最多的昆蟲當屬蟑螂和蚊子了。除了偶爾在行道樹上傳來的幾聲鳥叫,連蟲鳴都成了一種稀缺之物。
難得去爬了一次我們這兒的一座小山,山風吹拂而過,黃葛樹也相互碰觸傳來沙沙聲,竟覺得異常的悅耳。在城市的混凝土建筑群中居住著,連聽風吹葉響都成了奢侈。
小時候的夏天是很簡單的。
沒有電視,沒有電腦,沒有手機,連書也是沒有的。搬一張矮矮小小的板凳,手里握著一把跟我半個身子差不多大的蒲扇,和外公、外婆,還有表姐坐在屋門前的壩子上。一邊手搖蒲扇驅趕著蚊子,一邊仰頭看滿天的星星,和外公、外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跟表姐吵吵鬧鬧。
那時的天總是很黑很黑,像是濃稠的墨。天上的星星總是很亮很亮,密密麻麻一片片的,根本就數不清到底有幾顆。壩子前的一片片梯田里,傳來遠遠近近,此起彼伏的陣陣蛙聲,還伴有時不時傳來的各種蟲鳴。
鳥兒們早已乖乖睡去,夜晚的舞臺上,它們總是不登場的。
老屋的背后圍了一小片竹林,一陣風吹過,葉子總是沙沙作響,偶爾還伴有竹節相撞的砰砰聲。
有時夜里還能看到螢火蟲。它們打著手電筒,慢悠悠地從遠處忽閃光亮而至。我年紀稍大一些的時候,總喜歡去抓上一只,塞進我棉褲的大口袋里面。那時候的夏天,流行那種大口袋的短褲,本身設計的口袋就特別大,還凸起鼓出的,可以往里面裝上很多東西。
螢火蟲在口袋里面爬來爬去,閃著熒黃色的光,棉褲很薄很透氣,可以將它的一舉一動都看得一清二楚。因為空間極大,倒也不怕傷著它。于是總要在臨睡前,才舍得把它放出來。
我小時候便招蚊子,而且被咬之后,皮膚反應異常強烈。所以夏天都是整個身子,甚至整張臉都是紅紅的抓痕,或是漸好的血痂。
但凡回到鄉下的外婆家,我是沒有資格穿短褲短袖的。還好鄉下的夏天總是很涼快的,用土砌成的老屋總是比別人家的磚房來得涼快。別說用不著吹風扇了,就連蒲扇都只是為了驅趕蚊蟲而存在。
老屋的地也是用土鋪成的。年歲久了,總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的。夏天最愛在老屋里打光腳板。
從屋外一進到屋內,身上的熱氣仿佛都被老屋的土墻吸光了,整個人都感覺涼涼的,舒服極了。
這時候再瀟灑地順手拿上一張小板凳坐下,將腳上的鞋一脫,整雙腳板就直接放在地上,那才叫舒服。地上的土將余熱盡數吸走,當覺得這一處不涼快了,挪挪腳,便又是一處清涼。
這時候要加上用地下水兌的白糖水,拿暑熱中的最后一點余熱都被清了個干凈。汗跡早已不見了蹤影,四肢只剩下了冰冰涼涼的舒適。
甘甜的水,自然的景,萬物的聲,最親的人。要一直不長大多好,夏天也會永遠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