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之吻》
每一條路上都響起輕快的口哨
每一條河畔都漾出柔美的漣漪
每一處院落都彌散青春的氣息
我停下來，欣賞你
不忍心觸摸你
在我即將老去的時候
清亮的露水在你長長的睫毛上
順著我的臉頰輕輕滑落
當所有的誓言被壓在鏡框里
我知道，青春原本就是一朵
易凋的花，靜靜地
等候我們俯身
再次拾起
2017-4-9
《四月，窗外》
這是站在醫院病房的七樓向外看
黃昏時分的余暉在那一面
巨大的陰影在這一面
一些落葉在樓下的空地上打旋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父親眩暈時的感覺
還有一些白色的塑料袋
在空中飛舞，瞬間不見
看望病人的人陸續趕來
我比他們早到了一會兒
遠處的地鐵施工現場
不分晝夜開挖、運輸、澆灌
像父親那只病了多年的耳朵
永遠得不到寧靜
我看看父親
就像看見未來的自己
2017-4-3
《媽媽說》
我和媽媽都住在隱秀苑
我去媽媽家里
在幫媽媽晾曬床單時
媽媽指著陽臺下說
很多人都和物業去評理
電視臺來曝光后
還是沒能阻止
這一大片一大片的綠化地
被澆筑硬化
以后起風
灰塵就要大了
我看著媽媽指著的地方
想到去年、前年、許多年前
想起枇杷、月季、冬青、菊花、臘梅
想起貼著地面的一棵薺菜
想起十多年前的老屋
想起農田和莊稼
想起錯綜交錯的河流
想起幾公里外另一個村莊裊裊的炊煙
媽媽見我恍惚
也就不多說什么
這些年，我已經沉默
面對一臺臺挖掘機
我都克制壓抑著
讓自己平靜下來
2017-4-4
《陪著父親走走》
一切都和從前不一樣了
只有那條鐵軌和記憶一樣锃亮
101醫院的周邊的樹木還小
它們涉世不深，不解風情
高架橋如父親年邁的手臂上那些青筋
蜿蜒在瘦弱的土地上
我小時候，這里的巷道里
不時傳來清脆的鈴聲
外婆家就在小巷深處
巷道外的田地里
油菜花鋪天蓋地
我和父親邊走邊聊
不一會兒就又回到了醫院
李時珍的雕像
在暮色里巍峨
人間的疾病
有時并不是
眩暈和耳鳴
更多的是從那消逝的村莊
帶出來的
是從娘胎里
帶來的
2017-4-5
《白日夢》
如果去周游世界
第一站就去好望角吧
站在巨大的礁石上
看紅帆船從風暴中駛來
讓潔白的海鷗
帶給我勇氣
那時，大海會在我的手掌里蕩漾
鮮花在我的眼底開放
我要為每一條航船解開纜繩
為每一個人收起鐵錨
讓海面上有一座座通透陽光的房子
這里將充滿愛和溫情
沒有戰爭的陰影
沒有權利的欲望
沒有刪帖的煩惱
每一個人都敞開心扉
男人們有六塊腹肌
女人們穿著比基尼
到了夜晚，更有一首詩
在深邃的遠方等你
2017-4-7
《我是中國人》
我只能靠著記憶回鄉
在水滸中尋找一把樸刀
因為我是中國人
那只美麗的花盆里
種著一株小麥
看到小麥，我就想起奶奶
想起鋪天蓋地的野花
因為我是中國人
我畫畫，卻怎么也畫不好
畫不好我也能分辨
那些磚瓦來自哪里
那掛在墻上的鐮刀上未干的汁液
來自哪一棵草
因為我是中國人
我住在拆遷安居房內
交物業費、愛惜公物
卻眼睜睜看著樓下的綠化
一天內消失、占用
因為我是中國人
我在央企孫子公司工作
該說的話想說的話不能隨便說
要順應著鼓掌
閉著眼睛簽字
因為我是中國人
我寫了大量的詩歌
被讀者認可的詩歌
只能以手抄體的方式
在民間傳閱
因為我是中國人
我接受了義務教育高昂的學費
領教了免費醫療帶來的巨大開銷
比拆遷前多交一筆物業
需要攢下一筆不菲的墓地錢
因為我是中國人
現在，我和大多數人一樣
沒有農田可以耕種
在有毒有害的環境下生存
為職業病買單
盤算著何時才能退休
因為我是中國人
我的父母省吃儉用
被保健品公司的人騙得團團轉
買了很多很多保健品
大多數都扔掉
扔掉了還去買
不間斷地住院
因為我是中國人
我會接到騷擾電話
收到垃圾短信
需要交各種初裝費
有時還要補交這個費
那個費
扣這個款
那個款
因為我是中國人
翻閱手機新聞時
不是這里瓦斯爆炸
就是那里高樓傾覆
昨天剛打了一只老虎
今天又有人落網
因為我是中國人
我沒有太多的理想
經常做夢，說夢話
我是夢中的國王
常在夢境中
逃離現實中的自己
因為我是中國人
我想找回初心
但掉進了染缸
我想砸缸
卻無能為力
因為我是中國人
我是中國人
一棵草一樣的中國人
我是中國人
一個夢一樣的中國人
我是中國人
生不如死的中國人
我是中國人
醉生夢死的中國人
我是中國人
不得好死的中國人
2017-4-6
《天下第一關》
位于東經119°24’至119°51’北緯39°48’至40°07’
北倚燕山，南連渤海
秦良玉、吳三桂曾在此鎮守
海子臥軌的地方
昨晚，我是由一只仙鶴馱著來到這里的
一路上，各處的招牌和宣傳板
像一道道符咒
我只寫了一首詩
一百零八道閃電便從地下騰空而起
瞬間消失在夜色里
空留下那幾個鎏金大字
在暴風雨來臨之際
2017-4-8
附：圖片來自網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