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自負】
一、
白熾燈“嗡嗡”響了片刻,冷光便灑滿了房間。艾麗絲蹦蹦跳跳著走入,看見滿墻都是粉兔子,連屋頂都是。那些精致的壁紙上,兔子們或跑或跳,看起來可愛得緊。
艾麗絲驚奇地打量著屋子,看見房間左邊的書架上堆著些她喜歡看的小說和一些多肉植物。書架旁邊的書桌雖然不大,但那新穎的設計和暖色系的色彩卻很和艾麗絲的胃口。在右邊,一架結(jié)實的實木床安放在最里側(cè)。粉色帶有兔子圖案的床單被套和艾麗絲家里的那套一模一樣,艾麗絲被抱上床,感覺這床比她自己的要大一些。
躺在床上,可以看見天花板上畫著茂密的樹林和蹦跳的兔子。其中有兩只白兔子正歪著腦袋,瞪著通紅的小眼睛盯著艾麗絲看。更多的兔子則躲在燈管的背面,這使它們的樣子看起來灰撲撲的,那紅紅的眼睛就顯得有些嚇人了。
可是艾麗絲還是喜歡上了這間房間,盡管這只是個地下室。
躺倒在床上,艾麗絲感到身下的被褥柔軟又溫暖,蹦跳著的兔子們仿佛在她周圍繞成了圈。輕微的暈眩中,她的世界開始輕輕搖晃起來,伴隨著一陣疼痛感,她感覺自己仿佛猛地往下一墜——失重感襲來,風聲呼呼作響——然后天突然亮了,艾麗絲一晃神,發(fā)覺自己竟然已經(jīng)離開了地下室。
正午的陽光伴著和煦的微風撲面而來,草木的氣味澀澀的。艾麗絲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片稀疏的樹林里,高大的樟樹、杉樹和松樹隨處可見。厚實的草坪上落滿了枯葉,金色的光斑鋪在墨綠色的草坪上,不由讓棕褐色的枯葉自慚形穢了起來。
密集的鳥鳴聲傳來,突然的聲響讓艾麗絲有些被嚇到了。她站起身來四處打量,卻沒有看見一只鳥兒,可清晰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有些尖銳,又有些悅耳。
艾麗絲的臉上悄悄揚起了微笑,這是她第一次不借助器材就能聽清楚聲音。這陌生的感覺既使人驚喜,又使人不安——她還記得自己剛才正地下室里。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可艾麗絲卻對此一無所知,她心中有些忐忑。
“嗦嗦……”不遠處的一片灌木叢突然一陣晃動,艾麗絲嚇得立馬躲在了樹后。
“砰!”一只像狗一般大的白色兔子擠出灌木叢跌了出來,一頭栽倒在了落葉堆里。
“要命了……我真不該走這里的!不走這里就不會想起自己變大了,不想起自己變大了就不會心情惡劣,不心情惡劣就不會到處拔草玩兒,不拔草玩兒就不會被魔鬼藤追,不被魔鬼藤追就不會——咦?艾麗絲???”白兔子嘟嘟囔囔地爬起來,一眼就看見了藏在樹后的艾麗絲。
艾麗絲嚇了一跳,她把身子又往樹后藏了藏,裝作沒看見白兔子。
“艾麗絲,快出來!你可算來了,你再不來我們都要完蛋啦!”白兔子抖了抖沾到毛上的灰塵和枯葉,一蹦一跳著往艾麗絲這里跑來。
“啊——窩不似艾琳使,不似不似!”艾麗絲沙啞著嗓子,口齒不清地大聲說道。
“?。磕阍谡f什么啊艾麗絲……哦!瞧我這腦袋……艾麗絲,你現(xiàn)在能說話,也能聽見——感覺到了嗎?多試試,你很快就能掌握的!”白兔子立起后腿站在不遠處,“兒”型的兔唇露出了一抹人性化的微笑。
“哈?嗦發(fā)……說發(fā)……說話!我能,我能說話了?”艾麗絲眨巴著大眼睛,臉上滿是驚喜。
白兔子的話像是打開了某個秘密的匣子,讓艾麗絲猛然突破了生理的桎梏。她此時驚訝地發(fā)現(xiàn),才這么短短一小會,自己不僅聽清了這個世界,現(xiàn)在連自己的聲音也變得清脆悅耳了起來!她摸著自己的喉嚨,輕輕哼唱了幾句“小兔子乖乖”,歌聲舒緩柔婉,咬字干凈清楚。
她驚喜的眼淚突然涌出,連忙用不解的眼神望向眼前這只奇怪的大兔子。
“哭什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當這里是哪里?”白兔子一臉“這孩子真難搞”的表情,用紅通通的眼睛上下看了看她,突然又說道:“冷靜下來了嗎?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要是沒有意見,我們邊走邊說好嗎?”
“什么意思?”艾麗絲顯得有些茫然,她急切地問道:“我想回家,你能告訴我怎么回家嗎?”
“回家?哈哈……你想回家?”白兔子一攤手,無所謂地說:“那我可幫不了你,我也不知道!”
“那……你,你說的時間不多是什么意思?”艾麗絲皺著眉頭問。
“當然是取到靈水,救我們啦!”白兔子理所當然地說道。
“救你們……你們是誰?為什么要我救?”艾麗絲的小腦袋里一團漿糊,怎么越來越聽不懂了?
“哎呀,說來話長,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對了,你可以叫我兔子先生?!卑淄米诱f完轉(zhuǎn)身一跳,短短的小尾巴甩來甩去,用極快的速度向前蹦著。
蹦了幾步,它轉(zhuǎn)身一看,見艾麗絲還踟躕不前,頓時著急地說道:“快來呀——別愣著啦!”
“……好吧!”艾麗絲遲疑著點了點頭,她沒有選擇。
上了路后,艾麗絲發(fā)現(xiàn)白兔子蹦地又快又遠,自己必須小跑著才能跟上它。在快速的移動中,艾麗絲稍顯急促的喘息取代了她嘴邊的疑問,而龐大的森林幽深寧靜,似乎一下子將她說話的欲望都給奪走了。白兔子只是悶頭帶著艾麗絲在樹林中穿梭著,好像也早已忘了要和艾麗絲解釋什么。
正午溫暖的陽光透過樹葉照在地上,微風一吹,樹葉“沙沙”地搖晃,細碎的金色光斑像一串串閃爍的金色葡萄,隨著搖動的樹葉變換著形狀和數(shù)量。樹林間不時能看到布滿野獸腳印的獸道,獸道細長而蜿蜒,穿過密集的灌木叢又繞過低洼的水坑和泥沼。
白兔子一蹦一跳地在前面領路,似乎對獸道的每一條分叉都極其熟悉。艾麗絲跟著它走在柔軟的泥土路上,她的鞋子壓住了動物們雜亂的腳印,在上面踩出了一個個又深又清晰的鞋印。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麗絲嘴邊的這句話掛了好久,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她雖然不像剛才那么害怕了,但面對這只能說話的白兔子和眼前陌生的樹林,艾麗絲還是不敢輕易開口,甚至連停下自己的腳步都不太敢,仿佛一旦邁開了步子,腿就似乎不再是自己的了。她只能機械般地跟著兔子走,不知何時停下,也不知要去哪里。
走了一會兒,獸道消失了,樹林也漸漸密集起來,茂密的枝葉橫在天上,陽光不知何時被嚴嚴實實地擋住了。地面開始緩緩向上延伸,路上的石子也逐漸多了起來。艾麗絲知道她正在往山上走,而且看起來,她們遠遠沒有到達目的地。
“說起來,你是第一次到這里來吧?”這時,白兔子突然打破了沉默。
“啊?是……是的。”艾麗絲被嚇了一跳,她嘴里醞釀許久的話終于脫口而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說要邊走邊說嗎?”
“哦,對!我都差點忘了……很簡單,我需要你到山洞里取得靈水,拯救我們!”白兔子說道。
“什么靈水?怎么救你們?你們是誰?這里是哪里?”艾麗絲一開口,問題就源源不斷了。
“這里是森林,是世界上的一切誕生的地方;靈水嘛,是一種神賜的寶物;我們是我們,生活在森林里的動物。我們眼下得了一種怪病,你也看見了——體型變得不合常理,所以需要你幫我們?nèi)ツ玫届`水!”白兔子說著,還轉(zhuǎn)過身向她展示了一下自己這碩大的體型,雖然這是多此一舉的。
“對……你是變大了!”艾麗絲瞥了一眼白兔子,又問道:“那你們還有誰呢?我是說,一共有多少人……多少動物得了這種怪???”
“很多!很多!”白兔子說著看了艾麗絲一眼,然后用力一蹦,跳到了一塊巖石上,它指著某個方向說道:“在那里有一個村落,是臨時搭建的,里面全是體型失衡的動物們,它們中有很多到現(xiàn)在都無法正常行走,還在適應中。相信我,那場面很令人揪心!”
艾麗絲朝它手指的方向望了望,卻只看到高高低低的枝丫。它們肆意生長著,占領了林中一切空間,這讓艾麗絲根本看不了那么遠。
“那我該怎么取靈水?”艾麗絲問。
“這里,繼續(xù)跟我走,我們要先去鉆一個山洞!”白兔子揮了揮短小的前肢,跳下巖石后繼續(xù)帶路。
不多時,茂密的森林很快變得稀疏起來,艾麗絲腳下的石塊也越來越多,山勢陡然變得險峻了。在疏落的樹木中,艾麗絲很快看見了白兔子說的山洞。山洞的洞口很大,約莫有二十多米高,里面又深又闊的,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艾麗絲跟著白兔子走在山洞口,腳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啦”亂響,不時還有點打滑。
“靈水在哪兒呢?”艾麗絲問。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山洞里回蕩著,遠遠飄出去又很快飄回來。
“遠著呢!”白兔子說,“你看里面……順著這個山洞走,里面會越來越窄小,最后你只能跪著匍匐前進,經(jīng)過好一段路后,我們才能到達那里——有靈水的那個溶洞?!?/p>
艾麗絲有些害怕地停住了腳步,她沒想到這一路竟然會這么曲折。在白兔子手指的方向,可以模糊地看到黑暗中藏著一個不大的深洞。與闊大的山洞相比,這個深洞顯得很不起眼,它隱在一面弧形的石壁上,坑洼不平地面和雜亂的石塊將它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點。要不是白兔子點明了方向,艾麗絲覺得自己即使看到了那里,也很容易會忽略掉。
“怎么了,艾麗絲?”白兔子驚訝地看著艾麗絲,接著突然詫異地問道:“難道你害怕了?可這里面又沒有危險!而且有我陪著你呢!”
“我……我只是沒想到……”艾麗絲縮了縮脖子,靈動的大眼睛里流轉(zhuǎn)著亮光。
“艾麗絲,你聽我說,沒有什么事是容易做成的。你只要知道自己在做正確的事就行了,現(xiàn)在很多人都需要你,而你也有能力幫助我們!”白兔子豎起了耳朵,嚴肅地說道。
“可……可我為什么要幫助你們?我有能力,我就應該這么做嗎?”艾麗絲退后了幾步,盡量讓自己的身體暴露在光亮處。
“艾麗絲,你問問自己的心,你的心會告訴你的!”白兔子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往前蹦著,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艾麗絲會逃跑。
艾麗絲看著它一蹦一跳的身影慢慢消隱在了黑暗中,耳邊只剩下碎石子被踩動時“嘩嘩”的響聲,不時會有幾顆小石子被彈開、掉落,那錯落而清脆的響聲像極了三角鐵。
艾麗絲望了望身后不遠處的森林,午后的陽光斜照著,在森林與山洞交界的地方灑下一大片燦金色的光輝。那似乎是一個光明的世界,至少看起來沒有危險,艾麗絲想到。但沒有白兔子引路,我有信心找到回去的路嗎?
艾麗絲頓時清楚地知道:原來自己沒有選擇!
在這身后陽光的映照下,眼前的山洞似乎更加幽深空闊了。高密度的黑暗充斥著整個山洞,這讓站在洞口往里看的艾麗絲感覺自己正在直面深淵。她狠狠打了個寒顫。
“艾麗絲——你來嗎——”白兔子的呼喚聲突然響起,被山洞放大后,這聲音像是惡魔的怒吼,炸雷一般響在艾麗絲的耳邊。
“我……我來了!”艾麗絲留戀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無限光明,咽下了嘴里的唾沫,快步朝著黑暗中跑去。
石子踩在腳下的感覺有些舒服,“嘩啦啦”的響聲就像奶奶在麻將桌上洗牌的聲音。
一旦跑起來后,黑暗似乎也變得沒那么可怕了。奔跑中,空間感被徹底混淆,眼前什么也沒有,艾麗絲有一瞬感覺自己仿佛在原地奔跑。
“這里……左邊!”
石壁的輪廓逐漸顯露,黑暗仿佛退潮般消逝了。白兔子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了艾麗絲的左手邊,它此時正站在深洞的入口處。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艾麗絲,你是個善良的姑娘!”白兔子微笑著說道,它通紅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散發(fā)出了邪惡的光,艾麗絲不敢多看,只是喘息著說道:“兔子先生,我們該怎么走?”
“從這里進去,跟上我!”白兔子說完就帶頭進了洞中,艾麗絲見狀也只好縮著頭鉆進了山洞。
黑暗更加黏稠了,艾麗絲沒走幾步,眼前就什么也看不見了,她只能用手摸索著四周的巖壁,踉蹌著走。走了一會兒后,艾麗絲回頭看了看,發(fā)現(xiàn)身后的洞口像是天上的圓月亮一樣遙遠而瑩白。
已經(jīng)走了這么遠了??!艾麗絲詫異地發(fā)現(xiàn),在這個山洞里,時間和空間的流移已經(jīng)無法被自己的感官準確察覺到了。唯一能實實在在感受到的,只有手邊的粗糙石壁和眼前的層層黑暗。
地面上不時會有凸起的石頭絆住艾麗絲的腳步,但每次被絆住,艾麗絲總能扶著石壁快速站穩(wěn)身體。次數(shù)一多,她很快就習慣了,這讓艾麗絲覺得自己似乎正用四肢在行走。
粗糙的巖壁陰冷又濕滑,不時還有尖銳的石角突出巖壁,在艾麗絲嬌嫩的手心上刺上一個個深深的印子。黑暗猶如實質(zhì),仿佛伸手一抓,就能從中抓到什么似的,艾麗絲甚至懷疑,拿一塊毛巾浸入這黑暗里,也許就能擰出像水一般的黑色物質(zhì)來。
所以艾麗絲根本不敢停下腳步,她知道自己一旦停下,就再也沒有繼續(xù)前進的勇氣了。“呼——呼——”艾麗絲的耳邊似乎響起了微微的風聲,仔細一聽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竟是自己的喘息聲。
好在白兔子一直都在艾麗絲的前方,雖然它蹦跳的聲音不很響,但那沉悶的“砰、砰”聲一直都在,且極有規(guī)律。而腳下的路雖然有些崎嶇,但至少不像外面那個大山洞那樣滿是碎石子,走路都打滑。堅硬的地面被石壁牢牢包裹著,一直、一直往前延伸。
走了一會,艾麗絲感覺自己的眼睛慢慢適應了這無光的環(huán)境,山洞在她眼里隱約出現(xiàn)了輪廓。但由于山洞里實在太過黑暗,她也只能勉強看見一道白蒙蒙的身影在自己的身前不遠處一蹦一跳著,那是白兔子。
“注意,前面的路開始變窄了!”白兔子的聲音猛地灌進艾麗絲的耳朵,她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接著她感覺到墻壁似乎真的在往里收了,原本她幾乎可以伸直的胳膊,現(xiàn)在慢慢地在縮回來。墻壁上的水更多了,一手摸過去,滿是濕漉漉的感覺。
艾麗絲感覺自己沒走多遠,身邊的石壁就變成了狹窄的石縫,石縫接著又開始變矮?!斑耍 卑惤z的頭頂突然撞上了某個堅硬的東西,她停下腳步伸手一摸,觸手堅硬濕冷,是石壁!這么一小會功夫,白兔子的模糊身影已經(jīng)看不到了,耳邊只能聽見它漸漸遠去的響聲。
“兔子先生!”艾麗絲輕聲喊道,但沒有回應。她伸手摸了摸撞傷的位置,還好,沒有摸到明顯的傷口,也許是頭發(fā)起到了保護的作用。但即使如此,艾麗絲仍然覺得很疼,她捂著紅腫起來的地方,嘴角一扯,情不自禁地流下來眼淚。
“艾麗絲!艾麗絲!”白兔子又一蹦一跳地回來了,它發(fā)現(xiàn)艾麗絲掉隊了,趕緊回來找。
“兔子先生,我的頭撞傷了……”艾麗絲哽咽著說道。
“嚴重嗎?”白兔子問道。
“應該不嚴重,但可能腫了?!?/p>
“如果不嚴重,那我們要盡快出發(fā),這里是地鼠人的地盤,他們不喜歡地面上的動物!”白兔子用嚴肅的聲音說道。
雖然看不清白兔子的表情,但艾麗絲能感覺到它此時非常緊張。“可是,你剛才怎么沒有跟我說過這些……”艾麗絲想這么說來著,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她知道說這些沒有意義,要么它是忘了說,要么它是有意沒說。但不管怎么樣,她沒有選擇!
“注意頭頂,從這里開始山洞會迅速變矮,再往前你就得爬著走了?!卑淄米诱f完,又快速前進了。
艾麗絲繼續(xù)摸索著往前走,現(xiàn)在她一只手摸著身側(cè)的石壁,一只手抬起來摸著頭頂?shù)氖?。這樣她就能保證自己不會失去方向,撞到身側(cè)或頭頂了。很快,艾麗絲就被迫著彎著腰行走,但沒走多遠,她就感覺身后出現(xiàn)了細微的動靜,一陣陣“嗦嗦”聲在她身后不時響起,像極了嚙齒動物磨牙的聲音。
“兔子先生……我后面有動靜!”艾麗絲細聲細氣地朝白兔子說道。
“我知道,不要往回看。如果它們覺得你看見它們的模樣了,它們就會攻擊你!”白兔子沒有回頭,連說話的聲音也小了很多。
艾麗絲頓時失去了向后張望的膽量。但就這么扶著巖壁往前走,身后不遠處跟著不知數(shù)量、不知模樣的地鼠人,這讓艾麗絲感覺背后像是爬滿了毒蛇一般惡寒陣陣。在黑暗中長距離的行走本就讓人精神緊張了,身后出現(xiàn)的這些威脅,更讓艾麗絲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她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慢點!走慢點!”白兔子緊張的聲音突然響起,“別讓它們感覺你發(fā)現(xiàn)了它們,你就保持正常速度……當它們不存在!”
“嗚——”艾麗絲又急又害怕,嘴里不由發(fā)出了嗚咽聲。
“別哭呀!小祖宗!千萬別哭!”白兔子這回倒是發(fā)現(xiàn)得早,它輕聲鼓勵艾麗絲:“保持冷靜,前面就是終點了!千萬不要放棄!”
“……嗯!”聽說終點不遠了,艾麗絲心中頓時激動起來,她捂著自己的嘴巴,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繼續(xù)向前走。
不知又走了多遠,在腳步聲和窸窸窣窣的聲音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種流水的聲音。水聲很輕,但很明快,光聽聲音,艾麗絲就能想象到一條潺潺流動的小溪和溪水上躍動的金色光點。
“快到了!”白兔子振奮的聲音傳來,“艾麗絲,注意前方,最后一段路要爬著走!”
果然,沒走幾步,艾麗絲便感覺石壁再次迅速收攏,她不得不伏低身子,最后整個人都趴在了濕漉漉的地面上。
“加油,艾麗絲!這段路不長,快到了!”白兔子此時也不能跳起來了,它只能擺動著兩條腿,一扭一扭地向前走去。艾麗絲隱隱約約看見它那短小的尾巴在面前甩啊甩的,散發(fā)著某種怪異的臭味。不止如此,白兔子走路時腳底和地面有力地摩擦著,使地上的石礫和灰塵不斷向后濺射,劈頭蓋臉地撲到了艾麗絲的臉上。艾麗絲無暇抗議,只好閉著嘴,瞇著眼,一聲不吭地往前爬。
巖石地面很濕也很硬,艾麗絲手腳并用,胳膊肘和膝蓋都被硌得生疼。即使她身上穿著外套和長褲,但仍然被這一次又一次的疼痛感刺激得小臉發(fā)白。但終點不遠了,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讓艾麗絲心中充滿了力量,她咬著牙齒,劇烈喘息著,也不管身上的汗水,只是悶頭往前爬。
身后的“嗦嗦”聲不知何時消失了,艾麗絲專心致志地爬了不知多久,終于看見一絲熒光從遠處透過來。盡管白兔子一扭一扭著走動在前面,將熒光擋住了大半,但也許是這熒光太過迷人,又或者是黑暗太過深邃,只是這么一點光,竟然像是利劍一般將黑暗劃開,直直地沖進了艾麗絲的眼中。
“終點!到了!”艾麗絲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她看見白兔子正在加速行走,而光離她似乎很遠,又似乎近在咫尺了。
洞口出現(xiàn)得很突兀,突兀到艾麗絲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眼前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個小小的洞口。洞口里地面只有二三十公分,而洞外,則是一個無比巨大的溶洞!艾麗絲剛才在洞里看見的那瑩瑩之光,此時再看時,竟然是來自一根根粗大的鐘乳石柱和遍地的石筍。
“我們到了!”白兔子跳下洞口,舒服地伸了個懶腰,聲音中滿是輕松。
“嗚……”艾麗絲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嚇得白兔子一個激靈。
艾麗絲趴在洞口,眼淚像屋檐上滴落的雨水般從眼角滑落,她灰撲撲的小臉蛋因為激動和開心,漲得通紅一片。白兔子想要說點什么,但看見艾麗絲那發(fā)泄似的大哭,不由又打消了主意。
說到底,是它對不起艾麗絲。她懵懵懂懂地跟著它來到這里,一路上表現(xiàn)出了足夠的堅強和勇敢,而自己對她卻坑蒙拐騙、軟硬兼施,用了不少手段。不管怎么說,白兔子確實有愧與她。
哭了好一會,艾麗絲終于哭夠了。她擦了擦眼淚,支著手臂從洞里爬了出來。站起身后,她看見自己身上滿是濕漉漉的泥水,臟兮兮的石礫遍布全身,而手肘、腹部和膝蓋處尤其的多。她有意想把石礫拍打干凈,但過多的水分使石礫和灰土牢牢黏在了她的衣服上,她試了幾次不得不放棄了。
“快過來!艾麗絲,前面就是了!”白兔子不知何時已經(jīng)來到了遠處的一塊石壁前。
這個溶洞過于巨大,頭頂上遍布的粗大鐘乳石柱讓艾麗絲有一種它們隨時會斷裂掉落的擔憂,所以看見白兔子已經(jīng)離她這么遠了,不知名的恐懼感又涌上了她心頭,她急忙動起來,向著那片石壁快速跑去。
“這里是這座山的正中心,我們剛才已經(jīng)穿過了半個山腹?,F(xiàn)在就要去溶洞的中心石臺上,打開寶箱,拿出靈水!”白兔子帶著艾麗絲繞過這片石壁,眼前是更加廣闊的巨大溶洞,艾麗絲目測至少有十幾個學校操場那么大!
“石臺?寶箱?”艾麗絲一邊打量朦朦朧朧的溶洞,一邊問道:“靈水怎么放在寶箱里?難道不應該是小碗里或者石洞里嗎?”
“你以為靈水是什么?那可是神賜的寶物,傳說中可以治愈一切疾病,創(chuàng)造一切生命的靈水!那當然要放在寶箱里!”白兔子扭頭白了艾麗絲一眼,沒好氣地說。
“我又不知道……不知道才問你的嘛!”艾麗絲小聲嘟囔著,感覺有些委屈。
“注意腳下!踢到石筍會很痛的!”白兔子沒有理她,而是出聲提醒道。
“哦……”艾麗絲繞過身前的大石筍,繼續(xù)向前走去。
瑩瑩的光從地上、石壁上和洞頂部發(fā)出,雖然黯淡,但借著這光,還是能勉強看清身周的一切。艾麗絲注意到,這里的地面并不是一片坦途,巖石不僅上下起伏,而且時不時會出現(xiàn)一條條石溝,有的石溝中還流動著略顯渾濁的水流。溶洞里顯得很安靜,氣溫也明顯比剛才那個山洞里高,艾麗絲身上的衣服雖然濕漉漉的,但在這里卻并不覺得冷。
這么走著,石臺慢慢變得很高很大,越是接近,石臺看起來就越大。艾麗絲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還要徒手爬上去,因為她都快沒有體力了。但走到近前一看,才發(fā)現(xiàn)石臺上修有階梯,階梯一路通向石臺的頂端。從下往上看去,階梯比艾麗絲想象得陡峭。
“走吧!我們?nèi)ゴ蜷_寶箱!”白兔子站在階梯前面,頗有些意氣風發(fā)地說道。
艾麗絲沒有說話,只是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她現(xiàn)在又累又餓,只想快點結(jié)束這一切。開始攀登階梯后,艾麗絲發(fā)現(xiàn)階梯不僅很陡,而且一片濕滑,隨處可見暗綠色的苔蘚。她不得不扶著石壁小心地走,這使她很快落在了白兔子的后面。
艾麗絲登頂?shù)臅r候,白兔子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這個石臺的頂端還有一個小一些的石臺,傳說中神賜的寶箱就放在這上面。這是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木質(zhì)箱子——顏色發(fā)黑,大約有兩個鞋盒疊起來那么大——但艾麗絲注意到這個箱子沒有人力加工的痕跡,似乎就是由一整塊木頭削成的。箱子前面掛著一把鎖,鎖芯的形狀很怪異,和常見的那些鎖都不一樣,看來需要一把特殊的鑰匙才能打開。
“好了!打開吧……”白兔子歡喜地看著艾麗絲。
“哦,鑰匙呢?”艾麗絲問。
“嗯?”白兔子瞪大了眼睛,“你沒有鑰匙嗎?”
“我應該有鑰匙嗎?”
“那你怎么不早說???!”白兔子急了。
“你也沒問我??!”艾麗絲抱怨道。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好一陣,白兔子突然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你還沒拿到鑰匙!”
它突然跳了起來,用力一推艾麗絲,艾麗絲沒有防備,頓時從高高的石臺上跌落下去。
“啊——”艾麗絲驚恐地尖叫了起來。
“去找鑰匙!艾麗絲!去找鑰匙!我在這里等你!”白兔子朝著她大喊,喊聲卻一閃而逝,迅速消失了。
二、
耳鳴聲傳來,失重感消退。
隨著艾麗絲的意識緩緩回歸,她立刻感覺到下體疼得厲害。她睜開眼睛,原來自己又回到了那間滿是兔子的地下室里。
“呃——”艾麗絲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赤裸,身上蓋著被子,掀開一看,自己的下體紅腫著,凌亂的毛發(fā)上還混雜著濕漉漉的液體,一動就撕裂般的疼。
艾麗絲頓時意識到了什么,她立刻拽著被子蓋在自己身上,然后一臉驚恐地看著那個罪魁禍首。而與震驚的艾麗絲相比,此時的他卻顯得悠然自得,他站在不遠處慢吞吞地穿著衣服,還得空朝她笑了笑。那張油膩的臉上,頓時揚起了一種令人惡心的虛偽的假笑。
“別著急起來,你可以再休息一會!”他朝艾麗絲比劃著手指。
在艾麗絲無聲的世界中,響起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強烈的不真實感涌上心頭,艾麗絲以為自己還在做夢。尖利的耳鳴聲不知何時在耳邊響起——又是熟悉的耳鳴聲,從小到大,艾麗絲只能聽清楚這聲音——艾麗絲驀地打了個寒戰(zhàn),冷汗順著她骨節(jié)分明的脊梁滑下來,消失在了臀溝深處。
他把褲子提上后,老神在在地穿起了腰帶,然后把他那件汗?jié)竦拇蟠a襯衫套在了身上。他那肥大的肚子白生生的,肚臍兩邊密布著妊娠紋,隨著他穿衣服的動作,他的大肚子也在晃動間逐漸消失了在襯衫的籠罩下。
等他穿好西裝外套,看見艾麗絲還呆愣愣地看著自己,不由得意地一笑,打著手語說:“你想要洗澡嗎?還是想早點回家?”
“呼!”艾麗絲一把將被子拽到頭上蓋住自己,然后在床上手忙腳亂地摸索著自己的衣服。穿內(nèi)衣的時候,艾麗絲摸到自己的下體濕漉漉的。用手一掏,滿手都是黏糊糊的液體,艾麗絲惡心地將東西抹在床上,然后繼續(xù)把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校服穿回身上后,艾麗絲稍稍感覺發(fā)木的腦子有了些知覺,像是久未啟動的汽車終于點著了火。生澀的淚腺像是突然打開了閥門,淚水瞬間將世界淹沒了。艾麗絲知道這已經(jīng)是事實了,不可逆轉(zhuǎn)的事實——自己真的被侵犯了!一些模糊的記憶此時開始播映,艾麗絲在混亂中回憶起了他進入自己身體時的猛烈,然后轉(zhuǎn)眼被劇烈而持久的疼痛覆蓋了……
突然,被子被掀開了一角,他那張肥大的臉探了進來。
“別說出去,好嗎?”他熟練地比劃著手語,臉上露出一如既往的和藹微笑。那微笑親切又熟悉,卻讓艾麗絲感到由衷的惡心。
艾麗絲搖了搖頭,她感覺自己的臉燒得通紅,不知是為此而恥辱還是因此而害怕。總之她的腦子亂成了一團,恨意和恐懼此時在她心中占了上風。她不想妥協(xié),她想要報警。
“說出去后,你會被你爸媽打死的!他們再也不會要你了!”他打著手語,不動聲色地威脅著艾麗絲。
艾麗絲的眼睛紅通通的,兩只手抓著被子動也不敢動。他干脆把被子撇開,肥壯的身體又湊上來:“叔叔對你這么好,你不想報答叔叔嗎?以后叔叔會對你更好的,想要什么東西,都可以說,你想要蘋果手機嗎?電腦呢?上次你還問你奶奶買自行車,叔叔給你買,好嗎?”
一段手語比劃完,他笑吟吟地等著艾麗絲的回應,手上卻不知何時已經(jīng)拽住了她的手腕。他拽得很緊,艾麗絲疼得皺起了眉頭,她更加不敢動了。她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有多危險,如果自己不順從他,也許他會……
于是艾麗絲挪動僵直的脖子,機械地點了點頭。他頓時滿意地笑了,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撫摸起艾麗絲的腦袋,一蓬光滑濃密的頭發(fā)從他的手指縫中劃過,良好的手感讓他舒服地瞇起了眼睛。艾麗絲卻不禁縮了縮脖子,像是突然被揪住了后頸。
他又從褲子口袋里掏出錢包,點了三百塊錢后,又從包里拿出了兩百,一共五百塊錢。他將錢放在艾麗絲手邊,然后變換著手勢說:“這是給你的零花錢,花完了再跟我說。”
艾麗絲低著頭,攥起錢塞進校服口袋里,然后翻身下床穿鞋。這么一會功夫,艾麗絲感覺傷口的撕裂感已經(jīng)減輕了不少,但那里濕乎乎的異樣感和隨著動作不時傳來的刺痛感仍然使她十分難受。
她現(xiàn)在只想回家,只想趕快洗個澡,或者至少是能離開這里。但他卻不慌不忙地攔住了艾麗絲,一把將她按在了書桌前?!澳愕念^發(fā)亂了,自己梳梳,別讓人看出來!”他遞給艾麗絲梳子和鏡子,然后靠在墻邊看艾麗絲梳頭。
艾麗絲看著鏡中的自己,臉頰和眼睛紅紅的,頭發(fā)亂成一團,悶熱的汗水將一縷縷的發(fā)絲黏在了臉上和脖子上,看起來狼狽,卻不失美麗。艾麗絲慌忙地拿著塑料梳子用力梳頭,遇到頭發(fā)打結(jié)的地方,她也一概不管,只是用力梳下去,頭皮都被拽得生疼了,但她卻不敢喊。她只是盯著鏡子里的自己,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梳著打結(jié)的頭發(fā),而頭皮的疼痛感帶來的刺激,竟然使她感到了細微的快意和輕松。
也許我就應該這樣懲罰自己,這都是我的錯,我就不該跟他來的。艾麗絲心中翻涌起了無盡的懊悔,她根本想不通,一次普通的補課,一個認識了好久的老師,怎么就變成了這樣?她本以為這只是參觀一下改裝的地下室,是個新奇的體驗罷了,她根本想不到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可是從結(jié)果看,她想沒想到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艾麗絲很快梳好了頭發(fā),并重新扎了個馬尾,除了額頭和鬢角的些微汗水之外,看起來和不久之前沒什么兩樣。他終于打開了房門,迎面是一排粗糙的水泥樓梯,順著樓梯向上走,就是他家房子的正門。
這棟臨街的房子很大,底樓被裝修成了一間補習學校,門口的招牌上赫然寫著“星明特殊教育培訓學?!?,和不遠處艾麗絲自己的學校遙遙相對,顯然就是做的就是這所學校里殘障學生的生意。
艾麗絲雖然和爺爺奶奶一起住,但是在外打工的爸爸媽媽卻一直很關心她的學習,所以即使星明學校的培訓費很高,爸爸媽媽還是在學校買了很多培訓課。除了每周六要上一下午課之外,周二、周四都要額外加課一個半小時,專門對艾麗絲平時上課學的內(nèi)容查缺補漏,提高強化。
“陳老師!還沒走啊?”一聲招呼聲隱隱傳來,艾麗絲扭頭看見一個中年女人正和他打招呼,似乎是某個同學的母親。
“哈哈哈……是啊是啊……”陳明然揚起肥厚的嘴唇,露出了親切的笑容。艾麗絲透過助聽器,模模糊糊地聽著他們互相打著招呼,她想走又不敢走,只好低著頭站在一邊。
天色已經(jīng)有些昏暗了,但路燈還沒亮。夕陽早已看不見了,只有天空的一角還染著橙光,流移的云朵下黑上白,謹守著最后的純潔。這蒼茫的白夜,是比夕陽還要短暫的美麗,比日出還要震撼的靜默。
“這是……補課……這么晚啊……”助聽器里隱隱約約傳來的交談聲,讓艾麗絲明白自己現(xiàn)在成了兩人談話的焦點。
她有一瞬間想要對那個中年女人坦白一切,或許她能幫助自己,可她能看懂手語嗎?艾麗絲有些猶豫。不過,既然她和陳明然這么熟,那是不是說明她家里也有個殘障的孩子?那她應該看得懂吧?
不一定,陳明然難道只和殘障學生的家長打交道嗎?他就不能認識別的人嗎?說到底,這個社會上會手語的人真的很少,一旦自己選錯了求助對象,也許會讓他生氣,那后果……想到這里,艾麗絲頓時打消了求助的念頭,而當她一放棄求助的想法,心里不知怎么竟然升起了一種輕快感。
一只腳突然出現(xiàn),把艾麗絲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是陳明然。
“走吧,我送你回家!”陳明然收回手,掏出了口袋里的車鑰匙。艾麗絲老老實實地上了他的那輛舊舊的面包車,車子啟動,出了鎮(zhèn)子,一路往鄉(xiāng)下駛?cè)ァ?/p>
星期一上學時,艾麗絲罕見地遲到了。上課的老師沒有苛責她,看她情緒不好,老師甚至都沒有問她遲到的原因。可是一節(jié)課上完,艾麗絲始終是心不在焉的,和她以前認真積極的樣子截然不同。
下課后,艾麗絲也不和同學們說話了,她一整個上午都窩在自己的位子上,除了喝水、上廁所,她都沒有離開過座位,這反常的現(xiàn)象讓熟悉艾麗絲的老師同學都有些奇怪。但到了下午,艾麗絲稍稍精神了點,也愿意和朋友們說話了。雖然她話不多,情緒也不太好,可這樣的改變使得大家放心了些。
放學前的最后一節(jié)課是體育課,通常是兩個班一起上的。此時男孩子們大多擠在籃球場上打球,女孩子們則拿著羽毛球拍三三兩兩地活動著。艾麗絲和幾個不方便運動的女孩子聚在一起,在單雙杠邊的長椅上坐著聊天。
這里是操場的角落,不遠處除了十幾顆高大的樟樹外,就是學校的鐵柵欄。柵欄外臨著一條窄小的馬路,在柵欄和馬路中間的泥土地中,有人種了一片綠油油的小青菜??刹巳~都被菜蟲吃得殘破不堪了,卻始終沒人來打理,難道是覺著噴了農(nóng)藥就不健康了?艾麗絲認為這樣有些因噎廢食。
身邊的同學們用手語交流得正歡,嘴里也時不時發(fā)出激動的笑聲,那笑聲嘶啞而生硬,和艾麗絲在夢中發(fā)出的聲音有著天壤之別。可能是因為這樣,艾麗絲覺著她們的笑聲很刺耳,很難聽。雖然艾麗絲知道自己此時也只能發(fā)出這樣的聲音,自己根本沒有嫌棄她們的資格。但經(jīng)歷過夢中的世界后,艾麗絲知道自己能發(fā)出多么美妙的聲音,也知道自己能聽見多么微小的動靜。
當然!當然!艾麗絲知道那是一個夢。
可這夢境實在是過于真實,也過于清晰了。相比于自己被侵犯的記憶,艾麗絲在夢中經(jīng)歷的一切都歷歷在目。但她心里又明白自己其實真的是被侵犯了,她那被撕裂的下體此時還在隱隱作痛,這是做不了假的。
凌亂的思緒在她的心中像是被小貓抓亂的線團一樣糾纏著,有那么幾個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而夢中的那個森林、那個山洞和那只像狗一般大的兔子才是真實存在的。
于是她又想起了兔子先生囑咐她的話,“去找鑰匙”。但是,去哪里找鑰匙呢?艾麗絲假設真的有那么一把鑰匙,那么鑰匙一定在她自己身上。她努力回想那把鎖的樣子,那奇怪的鎖眼是艾麗絲從未見過的,她很確信,如果自己身邊真的有那么一把奇形怪狀的鑰匙,自己一定能立刻發(fā)現(xiàn)。但是她想不起來——不,準確地說——她確定自己身邊沒有這樣的鑰匙!
艾麗絲胡思亂想著,朝著柵欄外的馬路隨意瞥了瞥。
是他!陳明然!
艾麗絲驚恐地發(fā)現(xiàn),陳明然不知何時站在了柵欄外的菜田里,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冷汗順著脊梁直透尾椎骨,冰冷的感覺甚至讓艾麗絲的括約肌都一陣松弛,險些崩出個屁來。
但是陳明然轉(zhuǎn)眼就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對著艾麗絲擺了擺手。艾麗絲一愣,隨即看見身邊的同學正笑著向陳明然揮手。
“你們好呀!”陳明然熟練地用手語打著招呼,幾個女孩子開心地聚上來,隔著柵欄和他聊起了天。
艾麗絲呆站在原地,一時不知該不該走,她知道陳明然在盯著她,即使此時他正和幾個同學聊得火熱。但她又實在不敢湊上前去,她這兩晚幾乎都沒怎么睡過,今天黎明時還做了個噩夢。此時別說湊上去和他聊天了,艾麗絲簡直看見他就止不住地恐懼。
沒多久,陳明然笑瞇瞇地走了。幾個女同學奇怪艾麗絲怎么不和陳老師打招呼,艾麗絲卻一聲不吭,獨自擦著頭上的冷汗。
放學后,艾麗絲果然在校門口看見了陳明然的身影,他正笑瞇瞇的站在一顆樹下,朝她揮著手。
今天沒有補課,他是想做那個!艾麗絲站在原地,攥著書包的背帶挪不動腳。但陳明然卻大大方方地走過來,一把拉過她,朝著馬路對面的“星明培訓”走去……
天快黑的時候,艾麗絲才被陳明然送回了家里。爺爺奶奶似乎知道她在哪里,一點也不奇怪她回來得晚。爺爺坐在院子里抽著香煙,自己跟自己下象棋。奶奶則坐在收音機邊上,一下一下地納著鞋底。
看見艾麗絲回來,奶奶招呼她趕緊吃飯。只是留的飯都已經(jīng)冷了,奶奶本想給她熱一熱,艾麗絲卻搖了搖頭,把自己鎖進了房間里。
時間一天又一天地熬過。周五放學后,艾麗絲獨自留在教室里打掃衛(wèi)生。夕陽的橙光透過玻璃照在教室里,將揚起的灰塵染得像星星般閃亮。今天的值日生本來有三個,但是不知何時,另外兩個男生已經(jīng)悄悄跑掉了。
艾麗絲以前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他們欺負她膽子小,不敢張揚,所以有恃無恐。如今艾麗絲比以前更加沉默和畏縮了,于是他們變本加厲,一放學就消失了,似乎他們完全忘了還有值日這一回事。
天色漸漸暗沉了下來,天上的云動也不動。天空中的一切仿佛都變成了一副油畫,只有殘存的光在垂死掙扎。艾麗絲站在窗邊看著天空,朦朧間似乎看見洶涌的黑暗像巨大的浪濤從地下翻涌出來,一路向天上蔓延。在沖到最高點時,黑暗猛地加速,將僅剩的光亮一腳踢了下來,于是燈火滿地。
艾麗絲將一封厚厚的書信放在了講臺上,然后輕輕地推開了教室的窗戶。窗外的風尚余溫熱,點點燈光像搖曳的星火,或遠或近,都透著光明和溫暖。
艾麗絲縱身躍下,一瞬間狂風大作,強烈的失重感傳來,黑暗隨即籠罩了她。
三、
昏暗中,艾麗絲四顧茫然,她從地上爬起身,不經(jīng)意間摸到了身下濕漉漉的堅硬地面。
“啊——”艾麗絲驚呼一聲,這里又是夢里?!
“艾麗絲?艾麗絲是你嗎?”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立刻從高處響起來,一雙長長的白耳朵從高處的石臺上探出來,接著是一雙紅通通的小眼睛——是白兔子!
“艾麗絲!你回來了!可讓我好等?。∧阍俨粊砦揖鸵I死了!”白兔子的聲音從高處扔下來,落到地上彈了幾下。
艾麗絲環(huán)顧四周,眼前是熟悉的溶洞和昏暗的光。高高的石臺就在她的眼前,陡峭的階梯從不遠處斜升上去,隱隱能看到高處那只毛茸茸的大兔子。
“你找到鑰匙了嗎,艾麗絲?”白兔子蹦蹦跳跳地從上面下來,它的速度很快,語氣也很急躁。
“兔子先生……”艾麗絲的大眼睛里噙滿了淚水,她哽咽著說道:“我,我沒找到鑰匙……嗚哇,對不起……嗚嗚……”
“別哭別哭,你怎么了?”白兔子蹦到艾麗絲面前,溫聲安慰她。
“我……”艾麗絲想起那間滿是兔子的地下室,不由蹲下身子痛哭起來。
白兔子頓時慌了手腳,它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是看艾麗絲這么痛苦,它只好拍拍她的腦袋,陪著站在一邊。過了好一會,艾麗絲發(fā)泄完了,睜著紅腫的眼睛問白兔子:“兔子先生,我為什么這么快就回來了?我都還沒找到鑰匙呢!”
“快?你都離開一個月啦!你要再不回來,我就找不到吃的餓死在這里了!”白兔子驚訝地說道。
“可是,我明明才回去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難道是時間流速不同?”白兔子拖著下巴,臉上露出了人性化的沉思的表情。
“那我怎么辦?我沒有鑰匙……”艾麗絲說著站起身來,可她還沒邁步,地上就傳來一聲清脆的“叮當”聲。白兔子眼疾手快,一把撿起地上的金屬條,“哦,天哪!這是鑰匙!一定是鑰匙!你看這奇形怪狀的形狀,和鎖眼一模一樣!哈哈哈哈……艾麗絲你嚇死我了!”
艾麗絲滿臉驚奇地打量著這把鑰匙,鑰匙的前端是水滴形狀的,中后部則彎曲著扭成了幾段,樣子像極了放大版的精子。艾麗絲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時候得到這把鑰匙的,只是現(xiàn)在鑰匙確實出現(xiàn)了,而且似乎一早就在她身上。
白兔子一臉激動,拿著鑰匙迅速往石臺上跑,艾麗絲趕緊跟上去。還沒到頂端,艾麗絲就聽到一聲歡呼,“打開啦!太棒了,大家有救了!”艾麗絲加快腳步,在木箱旁看見了興奮地又跳又叫的白兔子。
看見艾麗絲上來,白兔子立刻抓著艾麗絲的手跳起舞來。艾麗絲被它毛茸茸的小爪子抓著原地蹦跳著,原本陰郁的心情也漸漸舒暢起來。跳了一會,白兔子慢慢冷靜下來,它指著盒子里的靈水說道:“差點忘了,我們得趕緊走,外面還有很多動物等著靈水呢!艾麗絲,你來拿著,跟我走吧!”
“為什么讓我拿……”
“你不是這里的原住民,所以拿著沒事。要是我拿了,它立刻就會融化進我的身體里,那就救不了大家啦!”白兔子解釋道。
“你為什么知道這些……說起來,上次也是你先發(fā)現(xiàn)了我,然后帶我到這里的,你那時怎么會認識我的?”艾麗絲心中的疑問始終沒有減少過。
“是村里的靈龜爺爺告訴我們的,它預言會有一個人類小姑娘來到這里,幫助我們?nèi)〉渺`水。出去以后,我會介紹你認識靈龜爺爺?shù)模€有雄鹿先生、黑熊媽媽、松樹弟弟……多著呢!”白兔子語速很快地解釋完,馬上說道:“你先拿上靈水,我們快走吧!”
“哦哦……”艾麗絲匆忙點點頭,一把抓起木盒子里的靈水。這所謂的靈水并不想她想象的那樣是一碗水,而是一顆通明的小珠子。
珠子大約有一個雞蛋那么大,無色透明,摸上去光滑冰涼,還沉甸甸的。借著微弱的光,艾麗絲隱約看見珠子里有液體在搖晃。她猜測,靈水應該是被包在了珠子里。
“我們走吧!”白兔子側(cè)身站在階梯上催促道。
從上往下看,石臺的階梯不僅陡峭,而且危險得嚇人。
“我們怎么走?原路返回嗎?”艾麗絲將珠子放進口袋里,急忙跟上白兔子的腳步。
“不,那太危險了,地鼠人已經(jīng)覬覦靈水很久了……我們從地下暗河出去,我早就在這里準備好了小船,我們順流而下,很快就能從山洞里出去。”白兔子胸有成竹地說。
艾麗絲松了一口氣,小聲說道:“那可太好了?!?/p>
“集中注意力,腳下小心!”白兔子走得又快又穩(wěn),甚至還有空提醒艾麗絲注意腳下。因為石臺的階梯上不僅濕滑,而且在石縫里還生有不少苔蘚,艾麗絲不敢走太快,只好扶著身邊的石壁慢慢往下走。
等到了石臺底部,白兔子已經(jīng)走出去老遠了,艾麗絲追過去,一邊捂著口袋,一邊小跑著問:“暗河在哪里?”
“別著急,你看那不是嗎!”白兔子指著不遠處的石壁說道。
走進一看,只見她腳下的地面與石壁之間裂開了一個很大的口子,似乎是出現(xiàn)過坍塌。岸邊和石壁大約隔著三四米的距離,黑沉沉的河水就在這兩者之間靜靜流淌著。河岸邊還有一艘不大的小木船,小船被繩子系著,拴在岸上一塊天然凸起的石柱上。
“上來吧!”白兔子解下繩子,請艾麗絲先上船。
“哦,好……”
“腳下小心!”白兔子用力拉著小船,以免它被河水沖走。
艾麗絲小心地站上了木船,小船一陣搖晃,她急忙站穩(wěn)了身子?!白诖虚g,保持平衡,不要害怕!”白兔子一邊說著,一邊將繩子扔進船里,然后靈活地從岸上跳進了船中。
“這條河一路通向山外,我們順流而下,很快就能到!”白兔子說著,拿起船舷兩側(cè)掛著的小槳用力一劃,木船緩緩離岸,搖搖晃晃著向下游駛?cè)ァ?/p>
坐在船里,艾麗絲發(fā)現(xiàn)河水其實沒有那么黑,用手一撈,似乎還很清澈。身在河中,兩邊的石壁和河岸看上去又高又遠的。艾麗絲有些奇怪,明明只是下降了二三十公分的高度,怎么和站在岸上相比像是身處兩個不同的世界呢?
“這個靈水要怎么用呢?”艾麗絲左右打量著,隨口問道。
“很簡單,打一缸水,把珠子扔進去就好了!”白兔子坐在艾麗絲對面,用力劃著船槳。
河水攪動的聲音清晰而響亮,濃濃的水濕汽撲面而來,艾麗絲有些不安地看著逐漸消失的光亮,感覺自己似乎又進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怎么越來越黑了?”艾麗絲問。
“有一段水路在地下,別擔心,我們不會迷失方向的,不信回頭看?!卑淄米哟謿庹f。
艾麗絲聞言回頭一看,只見一點瑩瑩的亮光刺破了黑暗,在極遠處閃耀著奪目的光芒?!澳鞘浅隹趩??”艾麗絲驚喜地問道。
“對,那就是洞口。可惜這條路只能出不能進,不然我們根本不用在山洞里鉆那么久!”白兔子呼哧呼哧地說道。
“你很累嗎?”
“不不!我只是……好吧,我錯誤預估了你的體重。雖然你是個女孩子,但你的體重至少比我重兩三倍……呼——呼——”白兔子頹然地放棄了劃船,“我們漂一段吧,反正是順流而下,不劃也沒事?!?/p>
艾麗絲偷偷笑了笑,好在這深沉的黑暗中白兔子也看不清。
“嘩嘩……”水流聲漸漸變大了,艾麗絲明顯感到身下的小船正在加快速度。朝后看時,原本看起來很小很遠的洞口此時變得非常明亮,像是個巨大的探照燈正對著自己。
“快到了!”白兔子休息了一會,又有力氣了。它接著劃起槳來,小船行駛得更快了。
洞口越來越大了,潺潺的流水聲夾雜著鳥鳴聲在洞外響起,清新的風順著洞口吹進來,將濃郁的水濕氣驅(qū)趕一空。
“艾麗絲,準備閉上眼睛……一二三,閉眼!”
艾麗絲緊緊閉上眼睛,感覺眼前一片明亮。隨即,溫暖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熱熱的,暖暖的。陽光隔著眼皮透過來,眼前一片紅彤彤的,森林中清新的空氣和四面八方的鳥鳴聲像是突然奏響的交響樂,一下子將艾麗絲包圍起來。
“好了,慢慢睜開眼睛吧!”白兔子用力搖著槳,將小船往岸邊靠。
艾麗絲睜開眼,眼前是熟悉的森林。前方不遠處的岸邊有一片不大的空地,空地邊有一條小路,順著小路蜿蜒的方向看去,一座不大的村莊出現(xiàn)在眼前。
“那是我們合力建的——雖然主要由猴子一家在干活——大家生病后,就集中住在了這里,方便大家互相幫助。”小船慢慢靠岸,白兔子靈活地跳下了船,“下來吧,我?guī)闳ヒ娨娝鼈儯覀兊耐纯嘟K于要結(jié)束了!”
白兔子看起來興奮極了,它把船拽上岸后,丟下繩子就往村子里跑,“快來,艾麗絲!”
可是艾麗絲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站在岸邊一動不動。
“你怎么了,艾麗絲?”白兔子蹦出了很遠一段后,才發(fā)現(xiàn)她止步不前。
“你們的痛苦要結(jié)束了……”艾麗絲悲傷的看著白兔子,說道:“那兔子先生,你們的生活會恢復原狀嗎?”
“當然了,我們又能快樂地生活……你怎么了?”白兔子奇怪道。
“不,我只是覺得……我的痛苦結(jié)束不了,你們?yōu)槭裁纯梢阅??”艾麗絲從口袋里掏出那顆透明的珠子,清澈的靈水在珠子里微微搖晃,閃爍著好看的光。
我現(xiàn)在有選擇權(quán)了,艾麗絲篤定地想到。
“你——不!”
艾麗絲隨手將珠子扔進了身后的河里,然后自己也“撲通”一聲跳了進去。
“為什么!艾麗絲,你都干了什么!”白兔子在岸上急得渾身炸毛,眼睛瞪得老大。
艾麗絲任由冰冷的河水將自己卷進去,她悲傷地看著白兔子,眼中滿是淚水,“我知道的,離開這里的方法是死亡,對嗎?”
“你為什么這么做!為什么!”白兔子目眥欲裂,還在那里急得跳腳。
“再見,兔子先生!”艾麗絲沉入了水中,憋悶感和疼痛感襲來,她的眼前逐漸陷入了黑暗,只有耳邊縈繞一聲聲的“為什么”還在回響……
四、
再次醒來時,艾麗絲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張病床上,自己的右胳膊和雙腿都打著厚厚的石膏,不遠處的電視上正放著午間新聞,電視左下角的手語老師熟練地翻譯著新聞里的內(nèi)容。
“……陳某對涉嫌性侵13歲聾啞女孩艾某的事實供認不諱,目前森臨縣檢方已經(jīng)按照程序提前介入案件。下面我們再次回顧一下案件:本月10號,森臨縣特殊教育學校的13歲初二女生艾某跳樓自殺,現(xiàn)場留有一封艾某手寫的自述信。信中揭發(fā)了星明特殊教育培訓學校的創(chuàng)辦人兼老師陳某涉嫌多次性侵的事實,警方隨即在陳某家的地下室中發(fā)現(xiàn)了大量物證……”
“咳咳……”艾麗絲艱難地張了張嘴,卻只發(fā)出了嘶啞的哀鳴。
“艾麗絲!”趴在床邊的女人抬起頭來,她披頭散發(fā),一臉憔悴,通紅的眼中滿是血絲——是媽媽。
“嗚嗚……可算醒了,嗚嗚……”媽媽的眼淚撲簌簌地流下,艾麗絲卻只能模模糊糊地聽到一絲半點的聲音。
昏昏沉沉中,艾麗絲再次睡去了。時間就這么在昏睡和清醒中快速流逝著,兩個月后,艾麗絲才斷斷續(xù)續(xù)地將這個故事講給了她的心理醫(yī)生。
這位平庸的心理醫(yī)生是縣婦聯(lián)、縣團委和紅十字會聯(lián)絡邀請來做心理疏導的,他在病例中對艾麗絲所經(jīng)歷的奇幻故事做出了看似合情合理的解釋。
從精神分析的理論來說,那個狹窄的山洞、巨大的溶洞和圓珠狀的靈水,都可以用以指代女性的性器官和當時正發(fā)生的性行為,這不難用心理上的逃避來解釋這個奇遇。
只是關于艾麗絲為什么要將那個珠子扔進水里,醫(yī)生并沒有給出合理的分析結(jié)果,只是用含混的詞句暗示艾麗絲也許心中存在著陰暗的一面。
當然,除此之外,他還有另外一個猜測,就是艾麗絲是想再次回到那里——回到那個不為人知的秘境之中。她其實是生怕動物們恢復正常后,就再也不需要她了,所以她才將珠子扔進了水中。
當然,事實到底怎么樣,誰也說不清楚。畢竟他……畢竟我只是個平庸的心理醫(yī)生,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