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樓下,住著一位很怪的鄰居,不知是男是女,也不知多大年齡,有沒有結婚,甚至不知道換了幾個人住,我一直很想登門“拜訪”下,但從沒找到過人。
他(她)有個特殊的癖好,每逢假期出門一定要把空調開成16度,制冷,大風模式,讓它在無人的屋子里通宵運轉幾十個小時,或是為了驅鬼、或是冷凍尸體,還是其他什么的,總之,不管有什么目的,每當此時,我們家可就遭殃了,滿屋子都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水珠,老遠一看,能起一層雞皮疙瘩,擦都擦不完。你知道的,平民窟的房子墻薄、質量差,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承受不了,沒辦法。為此,通過各種中介聯系,我警告了他(她)很多次。但他真的是個奇葩,屢教不改。
今天一大早起床,我仿佛又置身于霧水中央,方圓幾里找不到落腳之地,我知道,這一整天的好心情又被毀了。我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穿著拖鞋蹭蹭蹭跑到樓下敲門,也管不了會不會擾民了,對著他的房門一通亂砸,但你們知道的,我找不到他,從來沒找到過。
我想,該通過法律途徑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了。
這是第七次,半年中已經有七次了。如果不盡快處理掉這個麻煩,我一定會瘋掉。
半年前,我們家第一次被水淹,找了一大堆專業人士,都是工科畢業的學士、碩士,來了幾次,還開了幾個小研討會,愣是沒查明原因(如果換成博士或博士后,肯定能弄明白怎么回事)。于是我決定不再指望他們,獨自行動。為了調查清楚這水的來源,我化身成偵探,連續幾日凌晨1點,穿著個背心,拿著個手電筒,鉆進電房研究水表和電表,挨個記錄下每家每戶的電表速率,幾天后,經過一番縝密的計算和研究,終于發現了驚天秘密,樓下鄰居家的電表飛速運轉,而他卻從不在家,于是斷定他沒有關空調。最后,他回到家,關了空調,水汽消失,結束了那場偵探行動。案件告破,代價就是我被其他鄰居定義成了變態。
接下來的幾次,我依然找不到他,我的手機里存了十幾個管理處和業主給我的中介電話,就是不能直接聯系到他。只能等著他度完假回來關空調,以把我從洪水中解救出來。
而這次,我不能再忍了,我要通過法律途徑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管理處沒有他的同意是不肯斷電的,他是個租客,居委會也找不到他。
于是,兜兜轉轉了兩個小時后,我撥通了110。
在我用十分鐘時間把這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來龍去脈描述清楚后,110掛了我的電話,通話結束前,我為接線員送上了一句節日快樂。
我的樓下住著一位很怪的鄰居,不知是男是女,也不知多大年齡,有沒結婚,甚至不知道換了幾個人住,我一直很想登門“拜訪”下,但從沒找到過人。
我回到家,為了不讓冷凝水侵蝕我的骨髓,在32度的季節里,我穿上了黃色長袖襯衫,粉色長褲子,和一雙紫色棉襪,脖子上系著紅色羊毛圍巾,頭上戴著我媽織的白帽子,同時充了個暖水袋,捂在懷里,把空調開成了16度,制冷,大風模式,坐在窗臺上,抱著電腦,津津有味地看起了BBC英劇。
我沒有瘋掉。
(全文完)
英劇的名字叫《Doctor Foster》,本打算和大牛一起看完的,但我真的忍不住,還是自己看完了后三集。觀劇的過程很難熬,它實在給了我太多情緒上的體驗,我甚至不能連續的看完它,一度要依靠暫停鍵,減緩它對我的刺激,以保證我的氧氣能順暢供應。簡單來說,我能體驗到你們所褒揚和唾罵者的雙重痛苦,那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糾結在一起所造成的巨大撕裂感,兩者都是我,也都是你們,過去的,未來的,已知的,潛在的受害者,這太殘忍,但這欲望你否認不了。第二季,我沒看,也不想看。
即使是現在,我仍會時常感到難過。這種難過沒有緣由,無法言說,只能消磨。大概是世界賦予我的悲傷,你說我媚俗也好,無病呻吟也罷,若用什么來交換這份悲傷,我未必肯換。開心也很容易,就像下午老領導打電話說要送我兩張永遠無法入場的音樂會門票,就能讓我興奮很長時間了。
諸行無常,諸漏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