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徐婷去世的時候我沒太關注這件事,這個女演員不是很出名,我以前甚至沒聽說過她 ,關于她患癌癥離世的消息,在眾多的標題中一閃而過。直到前幾天同事聊天說起她,我才又上網翻了翻關于她的報道。
關于她的新聞,有很多與她個人無關的關注點,比如裝修室內污染,比如關于中醫和西醫的大討論,比如癌癥低齡化現象,我只對某篇報道里的一句話難以釋懷,在她最初決定放棄治療的時候,曾說了一句:“反正過去的二十幾年從來沒為自己活過一天”,所以她只想在余下的日子里隨心所欲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一個有七個孩子的重擔家庭,由一個柔弱的姑娘充當了頂梁柱的角色,一輩子掙錢都給家人花了,到死還擔心人財兩空。才二十歲,怎么會不向往生呢?可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大概心里真的抱著“治不好也挺好”的希望吧,這樣就不必擔心花錢花得有罪惡感,不必擔心在以后的漫長歲月里還要繼續承擔家人的期望。
我想到一句話“蠟炬成灰淚始干”,小時候在語文課上學到這句話的時候,老師告訴我們這句話是用來贊美甘于奉獻的精神,如今經歷了三十年的人情冷暖再回頭看,覺得“甘于”或許并不恰當,在蠟燭的內心,或許是不想燃燒的,不然為何為有淚呢?
有段時間網上討論“如果得了絕癥你是否會選擇安樂死”這個話題,一個同事語出驚人:“我多希望自己得絕癥啊!”,“如果得了癌癥,我就不用工作,不用考研,不用生子,誰也不用對我抱任何期望了!”這個同事是職場白骨精,精明能干活潑開朗美麗大方,從小到大一直都活成一個優秀的模板,她符合所有人的期望,家長的,老師的,丈夫的,婆家的,但也許唯獨沒有按照自己的心意活過。期望這東西,真的是會把人壓垮的。
在我們的身邊,有許多人承載著這樣的期望,活得無比疲倦。不是每個人要承載的期望都像徐婷那樣沉重到需要養活家里七個兄弟姐妹,但僅僅是做一個大家眼中的好丈夫,好媽媽,好兒子,過成一個還比較優秀的人“該有”的模樣,讓家人過上想過的生活,也已經夠沉重了。
曾經有一次,從機場回來的路上,的士司機突然問我:“如果世界末日來了,你會怎么樣?”沒等我回答,他自顧自地說:“要是世界末日來了就好了 ,我特別希望末日馬上就來。”聽了他這話,我身上的瞌睡蟲一掃而光,整個人神經都緊了緊。我可是坐在一輛有可能開往末日的車上,我覺得我得跟司機聊聊天,舒緩一下他的情緒 。
司機打開話匣子,他們一家從外地來深圳打工,夫妻倆文化水平都不高,開車是目前他能掌握的技術里掙錢最多的。可是家里好幾個孩子,超生為了上戶口還罰了一大筆錢,深圳的房價物價都那么高,以前在農村沒有比較,來了這里看到周圍人過的生活,難免不會眼紅。現在過年回了老家,見人就得派紅包,不然親戚都覺得你小氣,大城市里一定掙了不少錢。搞得現在進退維谷,里外不是人。想放棄,又不甘,所以他希望來一場末日浩劫,大家一起完蛋,就誰也不比誰好了。
我不知道他的家人知不知道他的想法,司機是一個危險系數相當高的行業,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的親人每天抱著這樣的心態上路,會不會擔心得睡不著覺。我有個表哥是公交司機,平時在家里大家都讓著他,生怕他心情不好出事故。
在生活中,這樣的人比比皆是,我們以為他們是燈,照亮我們的生活,可其實他們是蠟燭,在燃燒自己的生命。這一點點光亮,如果得不到滋潤,早晚也是要熄滅的吧?
就像樊勝美說的,他們都指望我,我又能指望誰呢?也許我們的力量不夠強大,沒辦法變成光和他并肩燃燒,一起把生活照的更亮一點,但其實只要一點點微弱的力量,就能讓他更好受一些。
讀過一篇日本短篇小說《一碗清湯蕎麥面》,小說里有一個單親媽媽帶著兩個孩子討生活,還要償還丈夫死前欠下的巨額債務。孩子沒辦法分擔她太多工作,僅僅是大孩子早晨去送報,小孩子每天晚上早早回家煮飯,僅此而已,就足夠了,足夠溫暖一顆寒風中蕭瑟的心。哪怕只是面館老板隨手多抓的半把面條,臨別時一句“歡迎下次光臨”的話語,也足以讓單親媽媽心里的光更亮一點,更暖一點,不僅僅是獨自孤單地照亮漫漫寒夜,也有光從外面進來。
多多關愛那些給我們光亮的人吧,別等光熄滅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