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六月的天,孩兒的臉”,可這入秋后的日子,天氣的變化比之六月好像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丫頭這個月三十一號入學,我看她掩飾不住的興奮,終于開始和她一起,整理收拾開學所需的一些必須品了。天氣依舊炎熱,太陽當空照,正好可以幫她把準備好的棉被再曬曬,想來帶去了學校她自己再去曬的可能性畢竟太小。
誰知剛曬出去沒多久,沒有任何征兆的,我就聽到雨水拍打在玻璃窗上那種特有的“啪啪”聲。都說眼睛近視的人,耳朵都是特別靈敏的,此話真是一點不假,等我沖出去抱回被子的時候,同樣曬在外面的芝麻還沒看到有人來搶收。
好吧,又給了我和婆婆一個做好人的機會。感謝這場趁著太陽躲起來,便肆意而為的暴風雨,讓隔壁那位騎摩托車從前面村的牌館里趕回來的鄰居,臉上堆積的笑意與嘴里的謝謝一樣動人。
早先那樣的陽光熱辣,該是誰也沒有想到會有變天的一刻的,就連時時更新的天氣預報里也是判斷錯誤。
但是這樣的天,任性的狂掃地面的風,豆大的又有些稀疏的雨,驟然陰沉的世界,還有那剛被炙烤轉瞬又被雨侵,繼而有一股混合著塵土氣息的從大地上升起的白霧,都莫名的讓我覺得興奮。
只是,那呼嘯的風裹挾著雨太過肆意,屋前的臺階已被侵襲,樓上雖然帶頂卻有兩面無遮攔的陽臺也已是無我容身之處,再看那些個我精心栽種的花花草草在風雨中同樣毫無形象可言,四面亂舞。那綠卻是更綠,紅也是更紅,甚至還帶了一些透亮,有一種狂野清新的別樣美。
多想也去外面,趁著風狂雨驟瘋鬧一氣啊!
就如同兒時無數個暴風雨來臨的前夕,聽著呼嘯的風在山野盤旋再刮過耳際,看枯槁的殘枝在樹梢掙扎然后搖晃著落地,萬物好像都跳著彎腰擺頭的舞步,所有被吹起的塵土與落葉都在眼前隨意組合隨意碰撞,著陸又被呼起。而我則像個被大自然寵壞的精靈,在田埂上,在山邊的小徑上,在每一處風里肆意狂奔,帶著歡呼的雀躍,帶著平日里沒有的嘶吼與狂妄。
的確,那像是一種釋放,更像是一種對大自然偶爾發泄情緒的參與和融合。我愛極了身處其中的感覺,天和地,還有我都成了一個整體,那一刻什么都變得不重要,只想由著性子一路奔跑,一路歡叫。直到隨即而來的雨開始兇猛的敲打一切,我才會在一份無奈又帶著滿足的心緒里,在父母高聲的呼喊里向家門跑去。
真是懷念那樣的時光。
我看了看和我一樣滿臉興奮的女兒,猜想,她們的心里或許也期盼著那樣的時刻,只是她們和大自然的互動一直沒有我們小時候頻繁隨意,而有了某種自然而然的屬于一個年代的禁錮吧。
我索性搬了把椅子和女兒們一起臨窗而坐,在越來越嘈雜的雨聲里,透過雨水清洗中的落地窗,欣賞著外面的景色。
如薄霧籠罩的世界,田里地里,馬路上都空無一人,門前的桂花樹,桔樹,棗樹,石榴樹早已不是往日鎮定的模樣,風雨中搖曳著忽高忽低的身姿。
成熟的棗子落了一地,不知風雨過后會不會有一兩只刺猬,禁不住美味的誘惑前來打滾偷運;本就壓彎了枝頭的石榴像一個個調皮的孩子,在那里相互打鬧蹦跳,絲毫不用擔心會有被意外遺棄的命運;那棵桔子樹還是我結婚那年千里迢迢從娘家帶來的呢,如今每年都是碩果滿樹,畢竟是到過遠方的物種,此時表現得最為從容,你都看不到那一個個綠色的雞蛋大小的桔子拋頭露面的在風雨中承受,都被那茂密的枝葉保護得好好的。
我們所處的角度,池塘被周圍的樹木遮住了近半邊臉,另外的半邊像有一層魚排列在水面之下,不停的向上吐著泡泡,又像是水面突然綻開了朵朵銀花,晶瑩閃亮,還不停的跳出無數顆美麗的珍珠。
遠處的農田,山巒好像狂躁的風雨被滅了勢頭才得以抵達,整個朦朦朧朧的,無形中還多了一份嫵媚,像一幅淡彩的水墨畫。再一細看,又像是披了一層薄紗,把更精致更深切的美麗藏于縹緲之下,讓人不由得生出無限的遐思與憧憬。
在我們靜心觀望的時候,時光好像走得特別的快,感覺才一會兒功夫,雨點便開始越來越小,最后進而停了下來,風勢也明顯弱了許多,世界又開始歸于平靜。
地上濕漉漉的,樹葉上的水珠還在不停的往下掉,我打開窗,讓清新的空氣可以撲面而來,臉上一陣微涼。不多久,太陽又從云層中探出頭來,這一場短暫的別離倒是讓它溫柔了許多。
面對這樣的天氣,我唯有報以微笑。孩子們卻以更加燦爛的心情,去尋找這種天氣帶給我們的特有的禮物,美麗的彩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