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粉湯
■齊鳳池
去年夏天,我和朋友去了一次薊縣盤山。這座號稱冀東第一山的風景旅游區,不僅山高林密,而且景色秀麗迷人。其實,到盤山旅游的目的不在于看山中的景色,重要的是了解盤山的革命歷史。在抗日戰爭時期,李運昌將軍帶領八路軍戰士在這一帶開展敵后斗爭。所以說盤山的價值,不在于它的景色,而在于它的紅色歷史。如今,盤山已經成為北方的重要名山和革命歷史教育基地。
早上八點,我們乘坐的汽車到盤山的大門之后,這里已經有很多的游客了。買了門票,我們沿著盤山的小路向山頂爬去。
石徑小路纖細蜿蜒而幽深,路旁的山石嶙峋而奇美,巨大的山石上有各種名人題的字,石上的大字被紅色油漆描的蒼勁有力而醒目。山上的古樹松柏挺拔而高大,茂密的枝葉幾乎把一座大山都遮蓋住了。我在陰涼的石徑上艱難而吃力地往山上走,心情卻感覺涼爽而神怡。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們在山的半山腰一處小吃店,各自午餐。我要了一瓶啤酒,兩個小吃和一盤山上的天然野菜。飯店的老板向我推薦盤山的特色小吃涼粉。我要了一碗品嘗一下。
絳紫色的粗瓷碗里有十幾條涼粉,吃起來口感很好,和我小時候吃的涼粉湯味道差不多。唯一的口味,就是香油和花椒油區別。我吃了一碗,沒夠吃,又要了一碗。
盤山的涼粉清澈而透明,吃起來筋斗而有咬緊,濃濃的蒜味加上老醋的酸香十分誘導人的胃口,我一個人吃著盤山的涼粉,喝著雪花啤酒,忽然想起了我小的時候吃涼粉湯的苦澀的經歷和感受。
記得小時候,每年到了夏季三伏天,母親都就要給我們做幾次冰涼爽口開胃的涼粉湯。
那年代我家里沒有吃大米水飯的條件,因為,糧店供應每人每年二斤大米。我家七口人,一年的大米都留下來等著到過年才吃。能吃到大米粥只有病了,母親才給熬一碗稀粥吃。那年代吃大米水飯不易,吃涼面更不現實,因為每月供應的百分之四十的細糧,母親偶爾蒸幾個饅頭也是給父親上班拿干糧。剩下的白面就換粗糧了。母親為了調劑我們的生活,到了夏天只能做幾次涼粉湯改善生活了。
那年代商店里也有賣涼粉的,那年代的涼粉不是用四方盤子做的,涼粉全是用頭號大碗扣制的,沒碗涼粉五分錢,雖然不算貴,但我們要想吃一頓涼粉湯,起碼也得五碗涼粉。母親為了省下這兩毛五分,自己用淀粉在大鍋里熬。我記得母親將淀粉熬成粥后,好像又加了白礬,然后盛在每個碗里。等涼粉撂涼后,再打成小塊,放在涼水里。
到吃飯的時候,母親將大好的涼粉撈出來,放在一個大盆里。母親叫我給她拿來醬油瓶醋瓶和鹽罐子,母親先抓了把鹽粒,用搟面棍把鹽粒搟碎,然后灑在盆里,隨后又往盆里到了半瓶醬油半瓶醋,又剝了兩頭大蒜,切成碎末灑在盆里。之后,母親在小鐵勺里倒上油,坐在通紅的灶膛里,當油冒煙之后,母親在油勺里放一把花椒,花椒到了油里,很快就變黑了,而且冒出了很香很香的煙。母親將油倒進涼粉盆里,只聽吱啦一聲,在盆里炸了一下,就沒聲了。母親將涼粉攪拌均勻后,拎起腳下的大鐵壺,將壺里的涼白開水倒進盆里。這樣一大盆涼粉湯就做好了。
母親將一大盆涼粉湯端到桌子中央,又端來一簽子玉米面餅子,我們每人盛一碗涼粉湯,就著一面焦黃嘎嘎的玉米面餅子,提了禿嚕吃起來,一會工夫,那一盆涼粉湯就盆見底了。
記得那幾年夏天母親都要做幾次涼粉湯。后來,大姐參軍當了文藝兵,二姐下了鄉,家里日子寬松了,母親就不做涼粉了。我們想吃涼粉湯了,母親就到商店買兩碗涼粉,回家用刀打成均勻的長條,用作料一拌,而且也不放很多涼水了。我和弟弟妹妹吃涼粉湯的時,還有別的炒菜了。
再后來,每年夏天我們就不吃涼粉湯了,每天除了大米水飯就是涼面。大米水飯和涼面幾乎就成了夏天的主要飯了。
沒有想到,在盤山吃了一碗平常的涼粉湯,卻勾起了我的童年記憶。涼粉湯它記載的不僅僅是我童年的生活,它記載的是我生命中的一段歲月的斷代史。
在一碗樸素的涼粉湯里,它不僅包含了生活的各種滋味,還包含著母親的哺育良苦和喂養責任。
我想,今天,沒人聽說過我小時候吃涼粉湯的經歷,也沒人品嘗吃過我吃過的涼粉湯滋味。
今年夏天,我特意做了一次涼粉湯給家里人嘗嘗,而且在吃的時候,我說起了小時候吃涼粉湯的經歷,在他們在吃涼粉湯的時候,我看著這碗涼粉湯,腦子里又想起的母親。
2019-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