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能看到你自己嗎?如果看到,告訴我,莫然。”一個渾厚的男中音又從遠方直達腦海,我知道這不是夢了。
隨即睜開眼睛,看到的都是熟悉的人。這是我家的診所。
我叫莫然,未來是個心理醫生,或者有一個很少有人知道的名字,造夢師。
“每一個男人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朱砂痣?!边@是張愛玲的一句話。
這個故事就是我編造的夢,男女主角都是我夢里的主角,他們叫程諾與簡潔。同時他們也是我的客戶。
程諾與簡潔是一對夫妻,他們青梅竹馬,大學也是在一個城市,畢業后順理成章的結婚,生活。然而兩人卻因為各有遺憾,在婚后一年決定離婚。但是兩人又戀戀不舍,所以找到我想要彌補他們在年少時的遺憾,再做一次選擇。
我通常會讓他們給曾經的自己寫封長信,然后根據這封長信來為他們造個迷失的夢境。這封信我叫做一封關于青春的長信。
有人問我,什么叫造夢?夢境其實是根據現實片段的拼湊與大腦的重組幻想而成。足夠真實的夢境能夠讓你寧愿不相信現實,而我是一個造夢師,我的作用就是造一個夢,然后成功的引導主人公進入夢境發展故事。可是夢境畢竟是夢境,經常會出現邏輯的漏洞,這是大腦的自我應激反應,我們通常都是因為接受大腦的這種應激反應才能從噩夢里自己醒來,并且相信剛剛就是個夢。而我必須在進入夢境以后就能不停的及時發現漏洞并且填補,有需要的話我也會直接參與故事的發展,完善故事的情節。在夢境里時間會以我的引導坐標為標準,所以造夢的時候我難免要用到我身邊真實的人和發生的事來填補情節。夢里的黨小北,還有我的外婆都是真實存在的。他們用來不斷提醒我這是夢境。大概你們也猜到了,當夢里出現了與我現實重疊的心理學老師時就意味著我要從這個夢里逐漸帶著主角醒過來了。夢里的莫然老師,其實是我的爸爸,他也是個造夢師,叫做莫悟。他用我的名字在夢里出現就是在提醒我夢境要到頭了。催促我趕快醒來。
這是我第一次任務。我們家族都有一種奇怪的病,醫學上叫做夢游癥??墒俏覀兊膲裟軌驇觿e人一起入夢,然后在夢里架設空間,請別人一起做夢。我幾乎沒有朋友,小時候我會自己搭個游樂場在夢里,然后請我喜歡的小朋友一起來我的夢里玩,可是那些小朋友在醒了以后還是不愿意跟我玩,他們覺得我很奇怪。只有黨小北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一直在我身邊。
“丫頭啊,額,莫然啊,”爸爸意識到有別人在隨即叫我的名字,不再喚我昵稱?!暗谝淮稳蝿针m然不夠成熟,但是故事總體沒有出現破綻。男女主角也都沒有提前醒來。但是你自己沉醉在夢里,不想醒來,我幾次通過夢境擴音提醒你趕快結束夢境。這是一個造夢師的大忌。因為這對夫妻與你年齡相仿,爸爸才讓你還沒有畢業就試試這個案子,看來還是有點早?!?/p>
“爸爸,我造的那個夏小海和年輕時候的程諾真的好帥啊?!蔽移沉艘幌掳职謰舌恋馈?/p>
“帥你就可以在夢里不出來了?那個簡潔好幾次都快發現那是夢了,還不是你老爹我力挽狂瀾。叫你在夢里別出來玩,別出來玩,你還非不聽,自己起了個名字叫釋言,非得摻和一下。”
我撅起嘴,坐到一邊。爸爸說的對,夢境的最后必須得有人引導才能從夢里平靜的逐漸醒來,也就是夢境的最后都需要一個非常平和的過渡期以讓案子的客戶在醒來以后就能意識到剛剛只是夢一場,也不會遺漏夢里的任何情節。否則在劇烈的刺激下醒來的客戶往往會忘記夢境或者醒來以后還停留在夢境。這就是大腦的正常應激反應。那時候我們可能收不到費用還得接著治療不愿意醒來的病人。每一個造夢師都要是個出色的小說家,他要成功能將客戶的敘述或者文字轉化成他們所形容的曾經。而在每一個客戶的心目中,他們的曾經往往都是極度唯美與浪漫的,尤其是年輕人。他們都覺得自己的青春獨一無二。
“去看看客戶醒來沒?”爸爸對小北說。小北是我爸的干女兒,也是爸爸這家心理診所的接待和管理。
你們要問這個造夢師是不是每個人都能做的?當然不是,首先你得是一個夢境清晰的人,因為絕大多數人也做不出來完整的夢的。其次你還要是個有夢游癥的病人,我說的夢游不是那種睡著了像僵尸般走來走去的人。我指的是能在夢里游戲的人,這里要說的專業點就是睡眠障礙者在進入正常深睡眠狀態時神經的異?;顒?。當然我在引導客戶做夢時,我自己也是睡著的,可是我能在睡著時將整個故事發展過程在夢里口述出來,就像講故事一樣。有必要時還會比劃動作。再次,在進入夢境后達到了客戶所要經歷的情景后就要及時的平穩過度,引導客戶及時走出夢境。這需要很強的自制力和感知能力,如果沒有自制力,就會像我一樣喜歡夢境不出來。沒有感知力的話就不會感覺到哪里不對,有可能自己陷入夢境。
“醒了,兩個人抱成一團哭呢。”小北從外面走進來說。我跟爸爸相視一笑。
“感覺怎么樣?兩位現在還覺得遺憾嗎?”爸爸問。
“不了,原來無論做什么選擇,最后都會后悔,珍惜當下吧。”那個叫程諾的男人說。
叫簡潔的女人也隨即嘆了一口氣,“沒有完美的人生啊,何必最后總要用慘痛的教訓來祭奠青春呢?!?/p>
爸爸是個矮胖子,他頜首點頭,一副很欣慰的樣子。我想起夢里那個矮胖的心理學老頭,忍不住捂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