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仔細思量了一下,加上大學時期,我已連續7年僅僅過年才會回家一趟,而春節那段時間在家呆的日子也不會超過半個月,這樣粗略一算,7年來和父母親人相聚的時間加起來也不超過105天,也就是3個半月而已。因為長大,因為漂泊,也許還有會有更多的3個半月在等著我,想到這我不禁潸然淚下。
生活一直是在做減法,只是我們身處其中而渾然不知而已,就像表弟來家里做客時說的:每年都想來看看外公外婆,不是為了走親戚時的熱鬧,而是想見的親人們看一次少一次,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見不到他們了。是的,隨著我們漸漸長大,才了解時間是最柔情、也是最殘酷的東西,它讓我們記住了曾經的美好,也讓我們回不去曾經的美好,比如媽媽做的姜絲甜酒釀雞蛋湯的味道。
姜絲甜酒釀雞蛋湯,這碗湯的味道我想記一輩子,記住那彌漫在舌尖喉嚨里的甜膩味道,記住那暖暖的姜絲味道和那微醺醉人的酒釀味道。記得小時候家里養了很多小雞,每次小雞長大了下了雞蛋,媽媽都會把雞蛋收起來放到一個特定的鐵盒子里面,看著雞蛋慢慢裝滿整個鐵盒子,我和弟弟都很開心,想象著盒子里的雞蛋或蒸、或炒、或腌制、或混入湯里變成各種美食的樣子。
不過,姜絲甜酒釀雞蛋湯不算是一道家常菜,反而算是混在農家菜里一道甜品,這道甜品的做法也很簡單:首先準備好甜酒釀、白糖,將生姜切絲、雞蛋打散靜置一旁;然后用大火將水煮沸,放入甜酒釀和白糖、攪拌;將火調至中等大小放入姜絲,待酒釀沸騰后放入雞蛋、稍微攪拌一下,待雞蛋熟了即可起鍋。做這道甜品的過程是一個很享受的過程,伴著醉人的酒香,仿佛蜜蜂置身于花蜜中。
極少數情況下媽媽才會做這道甜品,其中的原因我不知道,也不想深究,只依稀還記得我第一次品嘗姜絲甜酒釀雞蛋湯的情景。記得八九歲左右的我,患上了水痘,白天渾渾噩噩發著高燒,晚上忍受著渾身疼痛加癢的滋味輾轉難眠,面對這樣的我,我想當時爸媽心里一定是擔憂中懷著一絲懼怕的,畢竟在那個年代患上水痘而夭折的孩子不在少數。盡管擔心和恐懼,媽媽還是細心的照顧著我,為了讓我退燒,下雨天也背著我走半個小時的路去醫生家里給我打針開藥。后來高燒和水痘漸漸消退,媽媽的心也跟著漸漸踏實下來,媽媽問我病好了想吃什么,我說,不想吃,吃不出味道來,媽媽轉過身去悄悄抹了抹眼淚。又過了幾天,我終于稍稍有了些力氣可以下床走動,至此,彌漫在家里的陰霾才算是真正退去,也是這一天中午,媽媽端著一碗姜絲甜酒釀雞蛋湯放在了我的面前。金黃色的蛋湯上漂著白色的酒釀和淡黃色的姜絲,還沒開始品嘗,我便已在那往上冒的騰騰熱氣中問到了香甜的味道,瞬間覺得自己鮮活起來。當我在媽媽期盼的眼神下,拿起湯勺開始品嘗的時候,我眼角分明撇到了媽媽神態中流露出的歡欣和安定,當我大口大口喝完整碗姜絲甜酒釀雞蛋湯的時候,對著媽媽的笑臉,我說,這湯真好喝、真甜!我想我那時候的表情一定很傻氣。后來我才知道我能吃到姜絲甜酒釀雞蛋湯,就因為我的一句“不想吃,吃不出味道”,媽媽問遍了周邊的親戚朋友,聽人說姜絲甜酒釀雞蛋湯可以讓生病的人改善胃口、恢復精力,才特意做了給我吃。
時間一晃而逝,和父母常年難得一聚的我,別說是姜絲甜酒釀雞蛋湯,就是媽媽做的家常菜,平時也難以嘗到,只能在每年春節的時候,邊吃邊暗暗傷感吃一頓少一頓。我想如果以后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會在她/他病愈的時候,給她/他做一碗姜絲甜酒釀雞蛋湯,但是我更希望她/他永遠也不要生病,永遠也不知道姜絲甜酒釀雞蛋湯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