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霍林,上班了!”
門外是老梁的聲音,我掙扎著爬起身,腦袋沉沉的感覺隨時都能爆炸。我費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穿著衣服躺在床上,灰藍色的毛毯一半遮在身上,另一半已經拖拉在了地上。此刻,花卷正在另一半毛毯上啃著它的玩具球。見我醒了,花卷一個飛躍跳上了只有它肩高的床榻,搖著尾巴歡脫地在我臉上舔著。
“來了。”十分鐘后,我穿戴整齊地出了門,臨走抓了一把狗糧撒在花卷藍色的狗盆里。關上門,我能聽到花卷在屋內輕輕撓門的聲響。這是它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我想,在這個世界上對我每一次離開家都極度念念不舍的人里,除了我老媽,應該也就是花卷了。
老梁放下擺弄的手機:“要不是她倆讓我來喊你,我就直接讓你睡過去了。”
“她們倆呢?”我懶得理會老梁的廢話。
他總是一副唯驍驍何莫馬首是瞻的樣子,總是讓我時常懷疑這家伙是不是從母系社會穿越來的,或者在他近乎三十年的生命里沒怎么見過女人這種生物,不然怎么就對她們言聽計從到毫無底線的地步。這種完全丟失了男人尊嚴的作風實在很難讓我對他產生一種晚輩對前輩的哪怕一絲的尊重。
我們倆緊趕慢趕地趕上了最后一班廠車,驍驍和莫莫已經在最后一排給我們占好了座,她們倆就坐在我們前面一排。
“怎么這么晚?你昨晚不還是好好的嗎?”
何莫只顧舉著手里的化妝鏡抓緊補著最后一點妝,頭也不回地問我。
“不知道,可能后勁上來了吧。”我還沒從困意中徹底清醒,胡亂應著。我可不會告訴她們昨晚我幾乎一夜沒睡,直到天亮才連衣服也沒脫地就在床上囫圇睡著了。我覺得這種回答就無異于向她們表明了昨晚發生的一切讓我心神不寧,進而讓她們開始胡亂猜測我是不是真的對她們有什么意思。我知道何莫一定會這樣無端的猜測,她向來就是善于胡亂揣摩別人的想法,還自我感覺像是一個算命大師一樣。我承認或許在某個時刻因為荷爾蒙的刺激而對她們中的一位產生過一些意思,但是此意思非彼意思。
“不會是因為想念某人而一宿沒睡吧?”
坐在何莫身邊一直在擺弄自己那頭烏黑秀發的驍驍不失時機地打趣我,顯然,昨晚她并沒有完全地喪失意識,她還是在我們的不經意間捕捉到了什么。
我沒有回應驍驍。老梁用胳膊肘杵了杵我的腰,沖著前面的驍驍和何莫努了努嘴。我看著老梁,滿臉仿佛看見新大陸一般的表情。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我這才留意到,驍驍和莫莫今天各自穿了一件令人“不忍直視”的衣服。
何莫身上穿的是一件連體裙,準確地說是一件包臀裙。橙黃色的裙子緊緊地包在了她尚算纖瘦的身體上。從雙肩到胸脯,從腰身要臀部,盡管曲線算不上完美,但是一經衣服的勾勒,我想還是足以讓今天整個研究院炸開鍋。而驍驍則更加出位,直接套上了一件海藍色的一字肩連衣裙,盡管整體看起來沒有何莫那么性感撩人,但是裸露在外的香肩還是令人無法轉移視線。
臥槽,我在心里默默地用了個口語詞。這兩個女人是神經錯亂了嗎?為什么要在今天這個不痛不癢的日子里穿著這么一身上班,更何況我們工作的地點常年除了黑白灰三色,就是那些中年婦女身上土到掉渣的紅的、綠的、紫的……我知道這些衣服通通來自于小區門外那幾家不足十平的小店,試想如果哪天祥云倒閉了,跟著關門的就得是這些可憐的商販。有些時候,我真搞不懂這些來自其他城市,甚至其他省的外鄉人,為什么要在一家落魄國企的家屬小區門外做起營生,對于他們來說,已經離開家千里萬里了,完全可以選擇更好的地方。也許這個地方有潛藏的魔力,不過誰知道呢?
果不其然,班車在研究院樓下剛剛停穩,隨著何莫和驍驍下車,人群中立刻出現了騷動。我能感受到無論是男人的,還是女人的目光都統統向我面前的驍驍和何莫拋來,感覺就像是一群村里人第一次看到電視上的明星下鄉匯演一樣。但此時的我恨不得立馬離開他們千里之外,在這種情形下被眾人窺視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兒。
“霍林,老梁,你們看我和莫莫,今天這一身怎么樣?”
在樓道里,驍驍終于抑制不住內心的小雀躍,追著我和老梁發問。
“嗯,性感中透著青春,青春中難掩性感,就是一個字:美爆了!”
老梁一如既往的耍賤。在這個時候,我卻極度希望自己也長了一張和老梁一樣能說會道的嘴。盡管我深諳與女人打交道的要害之處,但是自從畢業后,我就對這些事情產生了厭倦。熊寶應該是最后一個讓我忍耐著心勁相處的女生。來到盤城之后,死水一潭的日復一日更是讓我開始對幾乎所有的一切事物都缺乏耐心和興趣。除了出于消磨時光而虛假地忍受每一場聚會活動,更多的時間里,我更愿意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一手抱著花卷,一手挪動著鼠標點擊著網絡上雪花般的電影、綜藝、直播……
“霍林,你不夸一下?”
“啊~”聽過到有人喊我名字,我才從神游的狀態里回過神來,“嗯,挺好,就是……太惹眼了點。”
“切,你還不樂意了?你知不知道除了我們,你們倆也會成為今天公司的焦點啊!那些單身漢估計對你們肯定是羨慕嫉妒還有恨!”
哈哈哈……
說完,驍驍和何莫兩個人就兀自扶著彼此笑開了花,直到我們彼此分開,回到各自的辦公室,我仿佛依然還能看到她們臉上藏不住的笑臉。
“小林,早啊!”
“早,李姐。”
李姐是坐在我對面的同事,剛剛三十出頭的年紀,也就比老梁大個兩歲,不過看起來怎么都像是過了四十。李姐的老公也是公司的,孩子剛剛一歲,一家三口,再加上孩子的奶奶,就住在公司的家屬小區。每天的生活就是上班工作,下班帶娃。從畢業到現在,生活半徑恐怕都沒有祥云所有廠區加起來的總和大。買菜、購物、休閑基本全部在家屬小區附帶的一個芝麻大的商業區里完成。每次見到李姐,我仿佛就看到了七八年后的自己。
“小林,你那兩個小緋聞女友今天穿的可真夠……漂亮的。”丁姐一邊拿著她那塊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抹布擦著桌子,一邊從辦公桌的隔板探出頭來對我擠眉弄眼。
“姐,哪兒就是我的緋聞女友了……”
“你別說,人漂亮再稍微一打扮,換件好看的衣服,立馬就完全不一樣了。”
“我也不知道她們今天會穿成這樣……”我小聲地回應著李姐的話。不過聽起來更像是自說自話。
“我說小林,你可得把握好了。都差不多的年紀,要追抓緊啊!姐支持你!”
“不是,姐,沒有的事兒……”
“什么沒有的事兒?我看你們成天出雙入對的,正好湊兩對,多好!我剛才路過技術部可聽到阿良那幾個小子還在熱鬧地議論呢。你不追可就被別人追走了。”
“姐,真沒有的事兒……”
我還來不及繼續爭辯,理解已經晃著她那略顯肥胖的身軀,端著兩盆綠不拉幾的盆栽往茶水間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