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醫生和我講,我運氣不好,是因為小鬼作祟。
那如何破解呢?我問。
這個也簡單,你少時平安,本來就有保護,只是這個保護現狀不好而已,我教你個法子,把這個保護再請回來,就好了。
那是個什么保護呢?
是個蜘蛛。小時候你救了他,他歸轉靈世也念著你的恩情,守護你,不讓你被壞東西近身,你最近有個劫難他幫你擋了,元氣大傷,就不能自己照顧自己。所以你就沒有了保護,所以你就倒霉。需要你多供奉他,他好了你就好了。
蜘蛛么,吃蟲子。
于是開方:武向,就是我本人,需每日在房屋東北角供奉紙巾包好的蚊蟲蒼蠅隨便什么小蟲五只,讓那個守護吃,且不許過夜,最遲明日就得給撤了。須得是自己打的,別人打的不行,不新鮮的也不行。頂好是自家飛的蟲子,那個守護認得的最好。
我唯唯諾諾。
在自家房子里找蟲子不是難事,主要是抓,想買個電拍子抓來輕松些,但又怕那個蜘蛛守護挑食不吃電烤蚊蠅,只好翻出四塊錢買的塑料蒼蠅拍子,一個又一個,氣喘吁吁湊齊了五個,抽個紙巾包好,放在我家飄窗角落,祝上一聲快快好起來。
就這么一日三頓地打蚊子打蒼蠅,打了一周,感覺似乎肩頸沉重好多了,打了一個月,覺得耳清目明,打了仨月,有個女孩兒跟我說要不要陪她逛街,老板給我加了一千塊底薪,讓我去領導一個新項目。“你這小子,比以前看著像樣多了。”
真是個靠譜的好蜘蛛啊!
然而冬天來了,不管我在窗戶邊上放多甜的水果和糖塊,蚊子蒼蠅都沒有,甚至蟑螂都看不到了。
我焦慮不安,那個曾經被我救了的又一直守護我的蜘蛛,我為他捕蟲,養了五個月的傷,夠不夠?養好了嗎?冬天沒有吃的,會不會一下子又餓病了?
太平醫生說,那蜘蛛已經大好,不再需要我多麻煩了。
我回到家,拿著我的蒼蠅拍子,尋了一圈,又尋了一圈,找不到蟲子打,心里念著我那個看不見的蜘蛛守護,悵然若失。
隔天我去買了個螞蟻觀察室。
我也總是想,那個精明的太平醫生,是不是騙我。我翻桌倒凳找蟑螂,搖頭晃腦捉蚊子,躡手躡腳拍蒼蠅,多多少少是運動,特別活動頸椎,這就讓我一個經常癱坐在電腦前的宅男解決了頸椎病的問題。在家里角角落落的找蟲子,每天三趟丟垃圾,看到家里撒得到處都是的衣服物件總要收一下,順手分類,該洗的洗,該曬的也曬,這又督促了我整理。家里清爽多了。為了引蚊蟲入室我買了水果,買水果順便買了青菜,再不會天天吃泡面解決問題,臉上的痘痘也就下去了。開窗通風,出門觀察有多少蟲子可以引進家門,氣色自然變好。
或許沒有什么守護我的蜘蛛。
我看著那個帶暖燈的螞蟻箱,螞蟻在狹小的空間爬來爬去,搬運我放在里面的方糖。店員告訴我,食物充足的條件下,這個箱子內的種群數量,每周是可以清理出五十只左右的尸體的。
我心想,守護蜘蛛存不存在,那又怎么樣呢,我獨身,我是一個能養活自己的現代人。我從糟糕的原生家庭逃出來之后,他們巴不得我早些死掉。是這個蜘蛛在保護我。我愿意相信它保護我,我也愿意用蟲子的尸體養著它。
養著點什么挺好的。哪怕是一只你看不見的蜘蛛。它不要我遛,也不會讓我去倒屎盆子,安安靜靜的。我喜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