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月言
漫天風沙里，望著你遠去，我竟悲傷地不能自已。--------李宗盛《漂洋過海來看你》
“暖暖，梁寒這孩子真的不錯，”我媽瞧著我的反應，拉了拉我的手，讓我坐下，“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可是，你不在的情況下，他都能幾年如一日地問候我們，說明他會是個對婚姻對感情負責任的人，而且你們又是高中同學，知根知底的，算起來你們都快認識十年了吧？暖暖，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這種感情的……”語重心長地說完，我媽輕輕拍著我的手背，又抬手理了理我的耳發。
“媽……我知道他很好，就是因為他很好，我才不能耽誤他，他……”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心如刀絞，我哽咽著一頓，又定神說道:“是我自己不夠好，配不上他，他應該有個更好的女生陪著他，但那個人……絕對不是我?！?/p>
我媽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半晌開口道:“這話……我想，是你自己覺得的吧？暖暖，你長大了，不應該任性，世界不是你想怎么樣就是怎么樣的，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你有沒有問過梁寒的意愿呢？”
梁寒的意愿……我還有問的必要么？還有問的資格嗎？
我低下頭，想要躲開老媽的目光，也想掩飾此刻浸濕的眼眶，沉默了片刻，只無力地說了一句，“我真的希望，他的感情能一直干干凈凈的……”低聲的呢喃，也不知道我媽是否入了耳。
“阿姨，你們在聊什么呢？”梁寒的聲音忽然在門口響起，我一驚，忙把頭偏過一邊去伸手抹了抹眼睛。
“啊，這孩子不是那么久沒回家了嘛？所以阿姨和她聊一些有的沒的?！蔽覌屢桓膭倓倯n心匆匆的樣子，和顏悅色地看向梁寒，“你叔叔呢？你們不是在下棋嗎？”
“叔叔說找您有點事，我就來傳話了?！贝┲蓍e裝的梁寒，抬手撓了撓頭發，對著我媽笑著。這一晃神，像是回到了初識他的時候。
“是嗎？”我媽一笑，起了身，一邊往外走著一邊說到:“讓我下去看看?！?/p>
見我媽要離開，我也跟著站起來，梁寒見狀收了笑容愣愣地看著我的眼睛，我被盯得不自在，加之也擔心自己剛剛哭過的事情被看出來，忙對著我媽的背影大叫了一聲:“媽！等下我，我也去?！比缓筇右菜频腻e過他的身向樓梯走，卻不想，梁寒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肘。
對上他的眼，我知道他有很多話要說，我也不知道會是責怪的還是安慰的，但我已沒了要聽的心思，我咬了咬嘴唇，伸手輕輕握住他的，看著他的瞳孔一動，我嘆了口氣，繼而很認真很認真地對著他說到:“梁寒……你回去吧。”
“暖暖？！”我媽的聲音從樓梯拐角處傳來。
“來了！”我聽了一急，想要掙開，梁寒卻死死地抓著，不一會，我的手上就被蹭得紅了一片。
忽然，梁寒一使勁，拉著我往樓下走去，腳步飛快，卻又似重了幾分。
三兩下，他就拉著一臉茫然的我到了爸媽的面前，我爸媽看著這個陣勢，也有些納悶地望著我們。我趁著這個空擋打開了他的手，而他一愣，又伸手牽住我的，十指緊扣，任憑我撲騰，也掙不脫。
我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我們好幾下，眉頭微微一蹙，端著手里的茶杯沒說話。
我媽瞧了瞧我們的樣子，猶豫了一下，看著梁寒道:“小寒，你們……這是……”
“叔叔，阿姨，”梁寒用勁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再亂動，又誠懇地看著他們說到:“雖然這樣有點突然，但是，我和小暖其實在一起很多年了，感情一直都很穩定，也很好?，F在，我覺得我有能力也有責任給她一個未來，所以想征求您們的意見，能否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照顧和疼愛她一輩子？”
梁寒的話一說完，我爸我媽的眼睛睜得老大，連我都驚得下巴快掉了，真的沒想到他會在此刻提出這種說法。
見我爸媽一時沒做出回答，梁寒一愣，忽然松開我的手向自己的寢室快步走去，又留下我們三個云里霧里的人相互瞪著眼。再出來時，他的手上拿著一個厚厚的檔案袋。
我們都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些什么，只見他打開了手里的袋子，將里面的東西一一拿出，一邊輕輕將厚薄不一的文件遞到我爸媽的手中，一邊解釋道:“叔叔，阿姨，這些是我的戶口本，所有的房產證，還有股權轉讓書，以及相關的產權證件，我希望您們能知道，我是真心實意想要和小暖在一起的，婚前我會把這些都轉到她的名下來表示我的誠意，也希望您們能明白，把您們的女兒交給我是放心的。我能照顧好她，我一定比您們對她還要好，還要寵她。不論發生什么事，我都會在她身邊，不離不棄?！?/p>
梁寒一字一句真摯地說完，看了看我爸媽，又重新拉上我的手。
雖然被梁寒突如其來的舉動著實弄得吃驚，但我媽的嘴角卻慢慢掛上了笑意，眼神里滿是欣慰。
我的心里卻萬般不是滋味，強行壓住即將流出的淚，聲音不大不小地在這寂靜的時刻從喉嚨里冒了出來:“爸，媽?！?/p>
聽我出了聲，梁寒和我爸媽都轉過來看向我，我輕輕抽出了他掌中的手，伸過去想要接過爸媽手里的文件，還笑著道:“剛剛我們在開玩笑呢，別當真……”
話還沒說完，我收東西的手被人一按，抬頭一看，梁寒眼神堅定地看著我，但話卻是說給我們三個人的:“不是說笑，剛剛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抱著很認真的態度?！?/p>
僵持在半空中的雙手在此時顯得格外尷尬，爸媽看著我們的樣子也摸不著狀況，好在我爸對我們南轅北轍的說辭并未在意，在安靜了小半刻后，將梁寒手里的檔案袋拿了過來，把自己和媽手里的文件都小心地裝了進去，又笑著遞到梁寒手里:“小寒啊，你和我們認識了那么久，你的品性我們也都知道，我和你阿姨呢，也很喜歡你，所以這些外在的東西用不著，來，你收著，你們年輕人感情的事，兩個人自己做主就行，你們過得開心，我們這老一輩的就滿足了……”
“爸，你在說什么呢……”我見我爸的意思有些跑偏，忙開口制止到。
“叔叔，這些東西我不會再拿回去的，麻煩您和阿姨就代小暖保管著吧……”梁寒聽了我爸的話，也忙說到，竟有幾分懇求的語氣。
我看著梁寒，又看了看同樣看著我們的爸媽，垂在腿邊的手用力一握，指甲掐著手心，終是在三人面前重復了那一句，“梁寒，你還是回去吧……我們真的不適合，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說完，不再看爸媽失神的表情，也不再顧梁寒眼里一點一點黯淡下去的光芒，轉身跑上了樓。
鎖上門后，躲進了被窩，用被子掩著聲，肆無忌憚地哭了起來。
“梁寒……對不起，對不起……”才一小會，被子已經浸濕了一片。牙齒狠狠地咬在嘴唇上，不知不覺中，嘴里都蔓延出了血腥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媽上來敲門讓我下樓去吃飯，我穩了穩因情緒激動起伏的胸口，沉聲到:“媽，你們吃吧，我不餓……”停頓了下，“媽……”想問什么，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門外的人在過了片刻后，也慢慢挪開步走遠了。
還問什么呢？我把事情做的那么糟糕，說的那么絕情，他應該死心了吧……或許已經離開了。
也好……他應該有個沒有我的未來……應該有個沒有污點的未來。
我在被窩里蜷成一團，胡思亂想著，思緒肆意紛飛，像斷了線的風箏，沒法收回。
想著以后又要回到過去三年的狀態，再不能每天醒來第一眼就看到沉睡著的梁寒，再不會有個人在黑夜里把我抱在懷里，也再沒有一個會將我隨口一說的話語聽進心里的人了……
心照不宣地，爸媽再沒有來打攪過我，以致于我都忘了時間的存在，只是木木地看著窗外發著呆。
我側著身，穿過陽臺，透過玻璃看著天空從粉藍色漸漸變成了墨藍色。
待零散的星星點點上了陣，蟲鳴也跟著乍起，樹影稀疏暗擺，如果不是此刻自己的心情作祟，如果他還在身邊陪伴著，這應該是“良辰美景”最好的解釋了。
“扣扣扣，”不緊不慢的敲門聲響起。
“我不餓，你們吃吧…”我連頭也未回，仍看著窗外回著話。
“你看看幾點了?！遍T外梁寒的聲音很低，聽不出情緒。
我偏過頭，看了看床頭的小鐘，原來都十一點過了……“你怎么還沒離開？”我盡量讓自己的聲線抖得沒那么厲害。
“為什么我要離開？你覺得我也應該像你一樣，遇到什么都只會逃嗎？”隔著門，梁寒回答著我。
我聽了，輕聲下了床，走到門邊，壓著聲，怕擾了爸媽，“梁寒，我求你了，回去吧……”說完，剛干了不久的眼睛又濕了。
“林暖，你先把門打開，我們把話說清楚?！绷汉脑捳Z里有些急。
“不要再說了，照片你看到了對么？事情你都知道了，沒有誤會，就是你見到的那樣?！蔽液葜恼f著這些話，閉著眼，淚流了下來，不想再回憶起那天陳縈親手送給我的真相。
“你先把門打開！”梁寒不管我說什么，只反復回著這一句。
“你明天回去吧，你在，我就不出門?！北槐频脽o法，我可恥地用自己來威脅他。
似乎起了效果，門外許久都沒了聲音，我靠著門也不說話，只是抿著嘴抽動著哭泣。
“你不出門是嗎？林暖，”忽然，梁寒的聲音兀地冷了幾度，“如果我現在鬧起來你也不管嗎？是不是需要我給阿姨和叔叔都解釋解釋我們的情況？”
“什么意思？”這樣的梁寒讓我覺得陌生，連眼淚都被驚得停住了。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那端的梁寒似乎在笑。
“……”我喉嚨的話被他哽回。
“你又要沉默嗎？林暖，是不是把疤痕徹底撕裂了你才出來？”梁寒頓了頓，猛地聲音提高了好幾度，“很好，很好，叔叔……阿姨！林暖和我有點事……”
“你別喊！”我一聽他來真的，忙手忙腳亂地開了門，連臉上的淚都沒有來得及擦，“求你別……”
一開門，見梁寒站在門口揚著嘴笑，和他剛剛說話的語氣完全對不上號，我一時在他面前語塞著呆看著他。
“叔叔阿姨讓我告訴你，他們去你姑姑家了，今晚不回來。”梁寒看我疑惑的樣子，慢吞吞地解釋到，“怎么？林暖，你終于舍得開門了？”說著，板著臉伸手將我拉進了他的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