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離問天】第二卷:藥石難醫(yī)薄幸心|第一章:聶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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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韋莊《思帝鄉(xiāng)》
西亭鎮(zhèn)往南數(shù)十里便是此行目的地南云鎮(zhèn),相比于西亭鎮(zhèn)的靜謐,這里更為熱鬧繁華。
不過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這不,聶千離來到臨近鎮(zhèn)子的這家福來客棧才剛坐了小一會兒,這茶水還是溫熱的呢,就有活的不耐煩的家伙湊了過來。
“喲,小姑娘生的真俊,一個人啊,陪哥哥喝杯酒唄。”聶千離眼睛瞟了來人一眼,此人身量不高,面孔雖然白凈,但那眼神實在猥瑣,上下打量著聶千離,右手握著酒杯,身子搖搖晃晃的,而這左手就想順勢往聶千離身上摸。
聶千離左手握緊了藏在袖中的短劍,心里盤算著只要那人的手膽敢再向前一寸,她就毫不猶豫出劍挑了那人的手筋。
真是氣人,果然以真實面容拋頭露面就會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可出門時,三娘就是不許她易容,說是她生的年輕貌美,正好作為誘餌引誘傳聞中的妖怪出來,所謂舍不得美貌套不著流氓。
聶千離想著左手做出劍勢,右手則半掩嘴咯咯笑了幾聲:“這位公子,恐怕這代價……”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清朗的聲音打斷。
“這位兄臺,舍妹年紀尚小,兄臺想喝酒可找在下相陪。”
聶千離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明白這是個什么情況。一扭頭卻看到一個白衫男子手搭在那登徒子肩膀上,那登徒子剛想說些什么,卻一下子癱倒在地。
怎么會?聶千離心中大驚,那位白衫男子一看分明是個沒有內(nèi)力的普通人,又如何能做到瞬間制敵的。而再仔細一看倒在地上那人扭曲驚恐的臉、半張開卻只能吐出幾個單調(diào)音節(jié)的嘴以及只能動彈的半個身子,聶千離這才大致清楚發(fā)生了什么。
“兄臺何必行此大禮,快快請起。”白衫男子語氣謙和,說著伸手就要扶那登徒子。那人的臉更加扭曲了,明眼人的看得出來他萬分害怕白衫男子的觸碰,奈何動彈不得,也說不出半個字。“莫擔心,在下不會傷害兄臺的。”白衫男子說著伸手碰了碰癱倒在地那人的胳膊,然后起身,雙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地看著那人。
片刻之后,那登徒子終于蹦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大俠饒命啊!”接著動動胳膊發(fā)現(xiàn)身子又能動了,便連忙連滾帶爬跌跌撞撞出了客棧門,那模樣著實可笑。
聶千離瞅了眼那好色之徒的背影,心想真是便宜他了,然后轉(zhuǎn)而看向面前這位來的“正是時候”的、“出手相助”的“英雄”。
剛才沒細看,現(xiàn)在一看,這白衫男子劍眉星眸,面如冠玉,眼睛不大卻炯炯有神,身著白衣長衫帶月白色頂巾,氣質(zhì)儒雅,文質(zhì)彬彬,擔得起“君子如玉”四個字。他腰間佩戴了一塊流云樣式的青白玉佩,能隱約看到上面刻著字。聶千離還注意到他肩上背著一個麻布包裹,里面好像裝著一個方方正正的東西,將整個包袱都撐了起來。
“多謝公子出手相助,小女子感激不盡。”千離起身,朝白衫男子行了一禮。
白衫男子連忙回禮,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微笑說:“姑娘太客氣。在下只是不希望姑娘手染上血腥氣罷了。”
“呵,公子好眼力,看來剛剛那出演的不是‘英雄救美’,反倒是‘狗咬呂洞賓’。”聶千離一雙鳳眼微瞇起看向面前這個人,笑著說。此人雖然不是個練家子,但卻能看出她想要傷人的打算,而且還用自己的方式解決了此事,著實有趣。
“姑娘見笑了。”白衫男子有些尷尬地笑笑,然后向千離拱拱手說。“公子不僅好眼力,也好膽色,只用一根銀針就制服了那登徒子。”千離倒是一副不愿放過面前此人的樣子,接著說。
“姑娘聰慧,在下這些小手段自然是逃不過姑娘的眼睛的。”聶千離抿嘴一笑,說:“公子這是去要賈員外府上吧,相信以公子的醫(yī)術(shù),定能治好賈千金的重疾。”
白衫男子一聽,臉上露出震驚之色。“姑娘如何得知?”
“第一,公子會用針,十分清楚人體穴位,能做到這一點的不是習武之人便是行醫(yī)之人,第二呢,”聶千離說著,伸手抓住白衫男子的雙手,男子應(yīng)該從未與陌生的年輕女子有這樣的身體接觸,臉刷的一下紅了,千離倒是毫不介意,仔細看了一眼男子的手,然后說,“公子的手指纖長,手掌細嫩沒有繭子,并非習武之人的手,而且右手食指指肚與中指第一個關(guān)節(jié)處有繭子,應(yīng)該是經(jīng)常書寫所致,第三則是公子包袱,里面應(yīng)該裝的是藥箱,不過如果是就近行醫(yī),應(yīng)該會直接將藥箱背到肩上才是,不必大費周章裝到包袱里。于是小女子便聯(lián)系了一下南云鎮(zhèn)最近發(fā)生的事情,這才得出公子是專程不遠萬里來南云鎮(zhèn)為賈千金治病的結(jié)論。”
“姑娘真是神了,在下佩服。不過姑娘你不會連在下名姓也猜出來了吧?”聶千離見那男子一臉震驚與敬佩,心里因著他多管閑事而生的悶氣也消了不少。“若沒有猜錯,公子姓莫吧,不知公子與‘神醫(yī)莫伯’什么關(guān)系。”
那青白色玉佩上刻著的正是一個“莫”字,而正巧千離知道北邊有個“神醫(yī)莫伯”,據(jù)稱其醫(yī)術(shù)高明可起死人肉白骨。不過既然是“莫伯”,眼前這位年輕男子自然不是那位神醫(yī)。
那男子瞠目結(jié)舌,顯然是沒料想到聶千離連這點都看出來了。“在下的確姓莫,名‘子凡’二字,而姑娘口中的神醫(yī)正是家父。”
“‘乃言瞿氏子,骨狀非凡格’,公子名字好意境。子承父業(yè),公子的醫(yī)術(shù)自然是不差。”
“姑娘謬贊,在下此番游歷也是希望能不斷積累經(jīng)驗。不過看姑娘打扮,敢問姑娘也是去南云鎮(zhèn)嗎?”莫子凡問道。
聶千離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心里一陣苦笑,也怪不得剛才那好色之徒湊過來,自己不僅沒有遮掩容貌,還精心裝扮了一番,畫上了濃妝,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看上去就是個風塵女子。
“南云鎮(zhèn)的春滿樓鴇兒鳳娘與我相識,你到了鎮(zhèn)上可以找她讓她給你安排個住處。”三娘如是說。那春滿樓是個青樓,青樓的老鴇給自己安排個住處能是什么好住處。聶千離在心里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三娘此番安排是為何,難道說那春滿樓與傳聞中的妖怪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許是看千離久久沒給答復(fù),那莫子凡便先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姑娘莫不是為了那茗香茶館的老板吧?”
“呃……”千離倒沒想到莫子凡是這么猜測的,想想那傳說生的俊美異常的茶館老板的確也是她來此地的目的,便也懶得解釋,“算是吧。那個公子,小女子還得趕路,先告辭了。”千離不經(jīng)意間瞥了一眼窗外,這才發(fā)現(xiàn)這一番鬧下來,竟差點誤了時辰。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自然是盡快到鎮(zhèn)上找到那春滿樓才好,她可不愿再惹什么麻煩了。
千離說完,隨意向莫子凡行了個禮,便匆匆離開客棧,只留那莫子凡一人呆立在那里。
半晌,莫子凡才回過神來,確認了半天才敢相信這一切并非是一個白日夢。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很愚蠢的錯誤,那就是他居然忘記問那姑娘的名字就讓她離開了。
“應(yīng)該還會再見吧。”莫子凡心想,也在心里這么期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