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瀟湘2004(一)

往事如煙,萬事盡皆夢一場。如今恰似夢初醒。這無常的人世間,是否真實靠得住,我還在迷惑難解。——《源氏物語》第二十回 槿姬

2004是一個普通的年份,它曾經是我向往的未來,而如今是我永遠無法觸及的過去。遙遠的從來不是未來,它總會抵達,遙遠的是過去,它只能一次次出現在睡夢里。有句話說,當下過的不好的人才愛回憶,其實不然,喜歡回憶是因為每個人年青力壯的青春只有一次……不管當時過的如何,回憶起來都會特別美好。沒有人永遠青春,但永遠有人正青春著。就似李碧華說的,青春才是霸王。

2004對我來說又是一個特別的年份,那年夏天,我18歲,剛高考完。一切翠綠急切的不知要怎樣打開。爸爸還是喜歡在吃午飯的時候看新聞聯播。電視機里參加奧運會田徑項目的小伙子帶著燦爛的笑容說,要進入半決賽了,反正,拼一把。

那個無所事事充滿期待的夏天,就像陽光下滴著的甜膩奶油味雪糕,好吃又轉瞬即逝。我每天和小伙伴逛街,美特斯邦威、以純、森馬、唐獅、石頭記……一個暑假快要把縣城那條商業街逛爛到一百遍,每天同學聚餐而后在KTV里唱廣島之戀、后來、斷點、十年、揮著翅膀的女孩……也會唱范瑋琪的《那些花兒》,每天更向往著傳說中的天堂一般的大學生活。我還在那個暑假學了吉他,因為一直覺得夕陽下斜背著吉他包的身影好酷。

我又在新聞聯播里看見記者在采訪那個青春無敵的小伙子。他真的跑進了決賽,美國名將約翰遜卻意外跌倒。他看上去有點瘦弱,精氣神好的出奇,青春痘也難掩帥氣的輪廓,他瀟灑而又勢在必得的說:“反正玩命拼一把吧,希望到那天大家都把好運氣借我用一用。”說著用手指向鏡頭按下一個飛吻。那一刻我覺得這個男孩陽光到爆了。他也才21歲。王者的氣勢和瘦削的稚氣撞擊成強烈對比,整個人有了炫目的光芒。

他的比賽在深夜,對于缺少全力以赴去做一件事能力的18歲的我,“玩命拼”這三個字是充滿誘惑的,我迷戀此間的少年,喜歡這種酣暢淋漓。于是默默調好凌晨三點鐘的鬧鐘,那個年紀的我睡眠質量好到夜里打雷也不會醒的,我好擔心鬧鐘鬧不醒我。但那天我神奇的被鬧醒起床了,我看了生平第一次男子110米欄的比賽,此前我從來不知道這是個什么玩意的比賽。我有點困,解說員噼里啪啦的介紹各種賽前狀況我都昏昏欲睡,直到他蹲在起跑線上蓄勢待發我才清醒,因為相比賽道上其他的運動員,黃皮膚的他顯得單薄甚至瘦弱,亞洲男子在徑賽方面的先天不足是不可置否的。發令槍終于響了,起跑后他激烈而迅速的淹沒在黑人健將中難分仲伯,可是過了第四個欄之后他居然開始領先了,我還在擔心他被超越時,他就刷一下越過終點,跑了第一。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聽到解說員也萬分激動的說他改寫了歷史。我的驚呼聲嚇醒了睡夢中的爸媽

后來那段不足13秒的決賽視頻被媒體回放過太多遍,而我從不忍心再去看完全,因為最后十幾米他“玩命拼”的表情近乎猙獰。賽后他帶著哭腔抽搐著說:“誰說黃種人不能進奧運會田徑前八,我一定要證明給他們看,只要有夢想就一定會實現,我是奧運會冠軍,今天只是一個開始,我會在以后的運動生涯中創造更多的奇跡,更多的輝煌。”“誰說。。。,我一定要證明給他們看。。。”多年后這個簡單的句式依然會在我面臨人生低谷時激勵我到熱淚盈眶。后來他果然包攬了“四大滿貫”,2006,2007年是他的巔峰時期。

是的,他是劉翔,他劃過我的整個青春期。而2004年那個夏天他帶來的感動至今仍沒有褪色……

那個夏天,我不知道未來會是什么樣子,那時的我也深愛著未來的不可知性,覺得如果一切都安排好,便索然無味了。夏天的夜晚,我喜歡一個人塞上耳機躺在家里二層小樓的木質地板上聽水木年華的《輕舞飛揚》

輕輕飛舞吧 ? 輕輕飛舞吧 ?青春隨著歌聲在飛揚 ? 我忍不住把愛戀對她講

我也在等待著那張大學錄取通知書,帶我去,擲浪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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