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蜜參加舅舅家的家庭聚會,舅舅遠嫁日本的女兒回中國省親,這又要回去了。
兩個月前, 舅舅參加小輩的婚禮,回家竟然迷了路,半夜才摸到家,把親戚們嚇得不輕,都認為他有了老年癡呆的前兆。
餐桌上表妹哭的稀里嘩啦,想讓老父親去養老院,但父親說啥都不愿意;請一個保姆照顧日常生活,雖說親戚可以經常探望,但表妹也還是不放心。
想起早年看過許鞍華導演的《桃姐》。桃姐(葉德嫻飾) 從Roger(劉德華飾)的外祖母開始就在他家里幫傭。后來,Roger的父母帶著妹妹移民美國,香港就剩下Roger與桃姐這一對少主老仆。
桃姐象母親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Roger,而Roger確實就是個大少爺作派,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冷漠而又任性。
直到桃姐中風,生活上亂了套,Roger方如夢初醒:桃姐在她家已經快60年了。
影片展現的就是桃姐中風后直到去逝這段時間Roger以及他們全家人的反哺,因為種種原因,只得在桃姐的要求下,把桃姐送進老人院,而自己奔波于內地和香港,只要有時間就陪伴桃姐散步,吃飯,回憶往事,給她驚喜。
劉德華、葉德嫻兩位大明星洗盡鉛華,在市井小巷、普通民宅中或牽手而行,或溫和調笑,普通的如同我們。
影片也沒有大起大落的故事,歇斯底里的悲歡,Roger每次深夜回家習慣性地駐足仰望家中那一窗桔色的暖,桃姐住進老人院后,每天翹首以盼地張望,桃姐的最后時刻,醫生建議讓桃姐自然地離開,Roger痛苦地決擇,盈著淚水為桃姐捋平頭發、拉好襪子……這些無聲勝有聲的情節,讓我們傷心,也讓我們倍感溫暖與感動。
最打動人的,這不只是電影,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原型是香港嘉禾影業公司的監制李恩霖和從13歲就在他家幫傭的孤兒鐘春桃,桃姐最后的時光能被“干兒子”這樣精心地照顧,讓我們感受到的是“情濃于血”的人間大愛。
還有導演許鞍華,拍這部片子的時候已經六十多歲,獨身,與自己的母親一起生活。她在接受采訪的時候說自己既是李恩霖也是桃姐。她拍電影的時候,不能陪媽媽,就會很愧疚。想到自己就是即將孤零零老去的女人,就會恐懼。可能正是因為有這么感同身受的感觸,才拍得出這么細膩這么有人文情懷的影片吧!
影片中的老人院是真實存在的,除了幾位主要演員,老人院里許多老人也充當了電影里的背景。
我們跟隨著桃姐最后的兩年,看到了重男輕女的阿婆,兒子不但影子見不到,說好承擔一半的住院費都沒付,前前后后只有女兒一邊斥責著她把兒子當寶把自己當草,一邊料理著老娘的生前后事;看到了只是因為老人院里有洗腎機,四十多歲只好先住進了老人院,反倒是年邁的母親時來老人院探望的梅姑;看到了初進老人院氣宇軒昂的校長,厲聲訓斥鄰座中風老伯沒規矩、邋里邋遢,最后力不從心地低吟“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的落寞凄涼。
還有那許許多多不能自理的老人、不知什么時候就出現的狀況、司空見慣的擔架急救車……
我想,看過老人院這樣的場景,是不會有人愿意去老人院的。
我們中國人,歷來就有“養兒防老”的傳統思想,但是,這種傳統思想,越來越被現實碾壓得粉碎,怕是我們多數的人最終都要走上這條路。
這個現實問題不分國界與種族,由李恩霖、徐鞍華、葉德嫻、劉德華用他們真摯細膩的情感和卓越的才華表現出來,打動了無數的評委與觀眾。
這可能就是這部影片獲得第68屆威尼斯電影節、第48屆臺北金像影展、第31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演員獎、最佳導演獎、最佳男演員、最佳電影獎等眾多獎項的原因。
這個現實問題也不分時代。
遠在春秋時期我們偉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學派的創始人孔老先生就表達了“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的大同小康的思想,為我們描繪了一個理想的美好的世界。
這個理想的美好的世界,需要我們每一個人身體力行地去創造。
所以我更喜歡看這部影片中表現的積極的溫情的一面。
比如,Roger在桃姐第二次中風后,對自己的妹妹感嘆:“世事就是這么巧,當年我做心臟搭橋手術,桃姐有健康的身體來照顧我。如果沒有她照顧我,我不會那么快恢復健康;現在桃姐有病,剛好我有健康的身體反過來照顧她。如果事情的先后順序倒過來,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那么好了。”
比如,桃姐膽囊炎住院,Roger帶著牧師去醫院安慰,他們借著牧師的“一切皆有定時,哭有時,笑有時;生有時,死有時……”開起了玩笑,Roger說:血管手術有時,膽囊手術有時。桃姐被逗樂:叼奶嘴有時,進棺材有時。
他們三人掌心相握:“人生最甜蜜的歡樂,都是憂傷的果實;人生最純美的東西,都是從苦難中得來的。我們要親身經歷艱難,然后才懂得怎樣去安慰別人。”
Roger的妹妹一直嫉妒桃姐對羅杰的寵溺,最后不由得感嘆:他寵你寵的也算值得了,你看你現在把她照顧的多周到。她也算是有福報。
是的,桃姐雖然最終也是住進了老人院,她早就看淡了“破扇無風,人老無用”,自己終將變成一個無用的、要被照顧的人這樣一個事實,雖不情愿,不得已地選擇了老人院;Roger甚至收回了出租的房屋,想讓桃姐在那里安度晚年,終究未能實現,也不得已地選擇把陶姐送進老人院。
然而,這兩個不得已的選擇,展現給我們的,是這樣的溫情與美好,我更相信精神上的富足與滿足,才是心靈安寧與幸福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