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女神灣的悲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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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半，我被手機鬧鐘吵醒，我揉揉眼睛起了床。今天我們要去女神灣和里格碼頭。
對于拼車去女神灣，小六是有意見的，她認為應該搭車，畢竟搭車方便不說，另外還可以省車費。但我覺得搭車太沒有面子了。小六拗不過我，只得同意拼車。
結果我們在路邊等了半個小時，除了幾輛私家車，根本沒有營運的車往女神灣里走。
“搭車吧。”小六又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我只得同意了。可是我真拉不臉來招車，招車的任務交給小六了。
小六滿臉笑容地揚起大拇指不停的朝駛過來的車招手，可是沒有一輛車停下來。也不怪人家，經過的每輛車都裝滿了人，即使停下來也沒有位置給我們坐。
招了十多分鐘，也沒有招到車。我和小六只有慢慢朝里走。
這條公路一直向山坳里延伸，兩旁原本就少的民居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大片玉米地。柏楊樹密密匝匝的種在公路兩旁，把玉米地隔在了視線之外。風不時吹來，柏楊樹像多米諾牌一般挨個搖著頭，像在急速的傳遞著什么消息。
我們邊走邊聊了起來。我對她昨天去走婚橋的原因念念不忘：
“我很好奇，你不是女權主義者，為什么那么在意標志女性獨立的走婚橋。”
小六愣了一下，回答道：
“因為我渴望獨立啊。”
“你現在還不夠獨立嗎？”
“是啊。父母管得太嚴了。”
“父母對你很嚴格？”
“也沒有啊。其實他們非常愛我的。”
聽小六這樣的說我感到非常奇怪，既然非常愛她，怎么會管得太嚴來讓她有這樣的想法？小六看出了我的疑惑，她抬頭看了正搖著頭的柏楊樹說道：
“你可能沒有這樣的體會過，當愛超出了可承受的范圍，就會變成一種負擔。”
“負擔？這我倒是沒有體會過，打小老爸就不怎么管我，小時候看著人家的父母疼愛孩子，還以為老爸不愛我吶。”
“那你挺幸福的。”
“是嗎？算是吧。”
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了小時候調皮做錯事，老爸打我的情景，現在想起來直想笑，可當時竹板打在身上是真痛啊。好在每次奶奶總會出來保護我，把我拉到她的懷里，老爸氣得直罵卻始終不敢在奶奶面前揮動竹板。
“我小時候經常被老爸打。”
“是嗎？”小六有點驚訝的望著我，對我說道：
“那你小時候很慘吧？”
“當時確實有這樣的感受，可是現在看來也沒有什么。而且被打一次反而容易記住教訓，不再犯錯了。”
“這樣啊。我父母從來沒有動過我一個指頭。他們說捧在手心里還來不及，哪舍得打。”
“真羨慕你啊。”
“有什么好羨慕的。我都二十四歲了，現在還當我是三歲的小孩養著。”小六苦笑著說道：
“寢室住得舒不舒服，晚上點沒有點蚊香，飯菜吃得好不好，米飯煮得硬不硬……每天都要過問，只差派個二十四小時貼身保鏢了。”
“關心得這么細？”
“是啊。所以我才說已經變成一種負擔了。”
“那你以后交男朋友、嫁人怎么辦？”
“我也不想了。”小六低著頭邊走邊說道：
“大三的時候有個男生追我，我父母知道后，居然把電話打到男生父母那兒去了。”
“這偵查能力也太強了吧？”
“是啊，給人家父母說我還小，讓那男生別再騷擾我。結果鬧得全校盡知。”
“管得這么寬？那你以后怎么辦？”
“能怎么辦？等著父母包辦婚姻吧。”小六有些傷感。但她可能突然意識到和一個才認識兩天的人說出自己的內心話有些不對，她立即轉移了話題：
“不說我了。你呢？怎么一個人出來旅行了？”
“我啊也沒有什么啊，啊就是想出來走走。”
其實我非常想告訴她原因，我已經好多年沒有找到可以敞開心扉聊天的人了。可是話到嘴邊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小六很敏感，她馬上意識到我在刻意躲避。于是，有點生氣的說道：
“不想說也沒關系，反正只是萍水相逢，又不是真正的朋友。”
她這樣一說，我的臉上一陣潮熱，感覺非常羞愧。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了？！”
她說完就加快步伐往前走，和我拉開了距離。我知道如果不追上去的話，估計連同伴都沒法做了。我三步并做兩步追上去，邊追邊說道：
“其實我從來沒有把內心的想法告訴過別人。”
“那不告訴我是情理之中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走到了她的側面，她根本不看我。
“其實我，我就是逃避現實出來的。”
“什么？”
“我覺得，生活，沒什么意思，人生，也沒有什么，意思……”
我的舌頭開始打起了結。她放慢了腳步：
“什么？你也才二十多歲，怎么會有這樣的念頭？”
“已經二十八了。不過確實不該有，但是……”我也放慢了腳步，走在小六的旁邊接著說道：
“小時候遭遇家庭變故，高中最好的朋友自殺，好容易畢業有了公職，人生卻一眼望到了頭……反正很多事情堆積起來，讓我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小六停了下來，睜大了眼望著我，我苦笑著望著她。
“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遭遇了比你還艱難的人生，都沒有放棄，勇敢地挺過來了。你這么年輕，生活平淡點就想放棄，算什么啊？”
“我也沒有辦法啊。”
“你怎么沒有辦法？”
“我已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再也變不回原來那個方義了。”
“你試過嗎？”
“試了也沒用，所以根本不用試啊。”
小六看我這樣嘴硬，知道再說什么我也聽不進去，就不再說話了。她邁開小步，若有所思地朝前走去，我慢慢跟在她的后面。走了幾步，她突然回頭對我說道：
“我們別走了，還是搭車吧。”
見她終于不再糾纏了，我心里長舒了口氣。
“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