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把電話抱在懷里,以便在鈴聲響起的第一時間接聽。時間流逝得很慢,讓我變得既疲乏又暴躁。我為了轉移注意力便翻箱倒柜,最后在衣柜深處找到那本相冊。這是家里唯一的相冊,保存了我從嬰兒時期到高中之前的照片。薄薄的相冊很快就翻到最后,那里有一張爸爸和他同事的合影——他們并肩站在通訊大樓前,兩人笑容燦爛,仿佛他們面對的不是鏡頭而是美好的將來。
那個跟爸爸合照的人,起初并不能引起我的注意,直到我真正遇見他。那是距離嫖妓事件過去很久以后的事。可正是這個看起來無關要緊的人,掌握住一些爸爸過去的真相。而當時的我只是膚淺地拘泥于爸爸的背叛。
爸爸在通訊中心的故障客服部工作。他每天都要接很多個電話,主要記錄線路故障的具體情況。那種客服工作聽起來很簡單,動動嘴皮兒就行,但事實上卻很辛苦。為了保障線路暢通,每個客服人員在工作的八個小時內不能擅自離開崗位。如果想要喝水或者休息那需要提前申請,等待排休;就算輪到你休息也不過十分鐘左右。除了固定的八個小時,有時還要加班。在最初提成制度還沒出臺的時候,這種強度的工作簡直苦不堪言。這一切都是爸爸告訴我的,爸爸還說過他先從接線生做起,接著上升到組長,再后來通過考試進入管理層……但爸爸是“爹地”——那些我信以為真的事全部都是謊言!
由于等了一整夜的電話,我在第二天的體育課上暈倒了。周培裕說:“引起了不小的騷動,結果只是低血糖,太可惜了。”他告訴我這些事的時候,早過了放課時間。那樣的話從頂著好學生光環的周培裕嘴里吐出來,竟起了微妙的化學反應:周培裕真實得讓人感動。
周培裕等我打完葡萄糖,隨后又邀請我去他家晚餐。我懷著再看看那個鋪子的決心沒有拒絕他的好意。但事實上,當我經過鋪子的時候,緊閉的大門把所有窺探都擋在門外,而我絕對不會有打開門的勇氣。
我在周培裕家里呆到很晚,在這過程中他除了看漫畫還打手機游戲。那種消除游戲在我和大A看來是女孩子的玩意兒,偏偏周培裕卻玩得很投入,一遍又一遍地刷關。我對他所選擇的游戲和他玩游戲的方法嗤之以鼻,但卻可以看著他玩一遍又一遍。
爸爸一直沒有解釋他為何成了別人的爹地,也不曾質問我前行的目的。時隔多日,整件事情仿佛沒有發生。但我和大A的決裂,與周培裕的親近,這些都說明那件事情是真實發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