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把我買下來
真是奇怪,當你覺得自己的世界快要塌下來的時候,周遭最親密的人都還穩如泰山!你簡直沒辦法明白,他們怎么可能絲毫不受這些事情干擾?
晚上六點半左右,我從工廠溜回家,打算草草吃點晚餐。進門的時候,茱莉從電視機前抬起頭來。“嗨!喜歡我的發型嗎?”她說。
她轉過頭來,她那頭濃密、棕色的直發現在變成滿頭蓬亂的卷發,發色也變得不一樣,有些地方顏色比較淡。
“喜歡,看起來很棒”我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做頭發的人說,這種發型更可以襯托出我的眼睛。”她說,對著我閃了閃她的長睫毛。她有雙大大的、美麗的藍眼睛,對我而言,她的眼睛根本不必再靠什么東西來襯托,但是我又知道什么呢?
“很好”我說
“你看起來不怎么帶勁。”她說
“抱歉,我今天碰到很多麻煩。”
“啊,可憐的寶貝。”她說,“我有個很棒的提議!我們出去吃頓大餐,把這一切都拋在腦后。”
我搖搖頭。“不行,我得很快吃點東西,就趕回工廠去。”
你昨天晚上說我們今天出去吃大餐。”她說。
她站起來,把手插在腰上,我注意到她換上了一身新裝。“但是,小孩都安排好了。”
“茱莉,我正在處理一個危機。工廠最貴的機器今天早上壞了,而且我需要緊急處理一個零件,來完成一筆訂單。我必須把這件事處理妥當。”我告訴她。
“好吧,家里沒有東西可以吃,因為我以為要出去吃晚飯。”你昨天晚上說我們今天出去吃大餐。”她說。
這時候我才想起來,她說得沒錯,這是昨天晚上我們講和時我一口答應的事情。
“對不起。也許我們可以花一個鐘頭出去吃飯。”我告訴她。
“你心目中,這樣就表示到城里度一個晚上嗎?”她說,“算了吧!”
我告訴她:“聽我說,皮區今天早上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他談到要關掉這個工廠。”
她的臉色變了,難道反而變得開朗了些?“關掉這個工廠……真的嗎?”
“對呀,最近情況很糟。”
“你們有沒有談到你下一個職務會是什么?”她問。
有幾秒鐘的時間,我覺得難以置信,我說:“沒有,我沒有問他我下一個職務會是什么。我的工作就在這里――在這個鎮里,在這座工廠里。”
她說:“假如他們要關掉工廠,難道你對于以后要搬到哪里去住,一點都不感興趣嗎?我可是感興趣得很。”
“他只是說說罷了。”
“喔。”她說。
我瞪著她,問:“你真是迫不及待想離開這里,對不對?”
“這里不是我的家鄉,我不像你對這里有這么深的感情。”她說。
“我們在這里只不過待了六個月而已。”我說。
“真的嗎?才六個月而已嗎?可是,我在這里沒有一個朋友,除了你以外,沒有人可以和我談談話,而你又老是不在家。你的家人很好,但是只要和你媽媽相處一個小時,我就快發瘋了。所以對我而言,好像不止待了六個月而已。”
“你想要我怎么辦呢?又不是我自己請調到這里來的,是公司派我來這里工作的,這全是運氣罷了。”我說。
“你的運氣還真好。”.
“茱莉,我沒有時間和你吵架。”我告訴她。
她哭了起來。“好吧!你盡管走吧!把我一個人孤伶伶的留在這里,就好像過去每個晚上一樣。”
“哎!茱莉。”
我終于走過去,伸出手臂擁著她。我們靜靜的站了幾分鐘,當她止住了哭泣以后,她退后幾步,抬頭望著我。“對不起。如果你必須回工廠,那么你最好趕快回去。”
“明天晚上再出去,怎么樣?”我提議。
她攤開雙手。“好……隨便。”
我轉過身去,然后又回過頭來。“你沒事嗎?”
“當然沒事,我會從冰箱冷凍庫里找點東西出來吃”,她說。
我早就把晚餐忘得一干二凈了。我說:“好,或許我就在回工廠的路上,買點東西吃好了。回頭見。”
我一鉆進車子里,就發現我已經一點胃口都沒有了。自從我們搬到白靈頓鎮之后,茱莉的日子就一直過得很不愉快。她每次談到這個小鎮的時候,總是不停的抱怨,而我總是不
停的辯護。
沒錯,白靈頓是我出生和成長的地方,因此在這里,我確實有回到家的感覺。我熟悉所有的街道,我知道到哪兒購物最好,哪里有好酒吧和好玩的地方。我有一種擁有這個小鎮的感覺,我對這個小鎮的感情,要比我對高速公路旁其他村鎮的感情都要深厚得多。畢竟存我成年以前的十八年歲月中,這里一直是我的家。
但是,我不認為我對這里抱著太多的幻想。白靈頓是個工廠小鎮。任何人經過這個小鎮的時候,可能都看不出任何特別的地方。我駕著車,環顧四周,感覺也差不了多少。我家附近也就像典型美國市郊一樣,房子都蠻新的,附近有一些小型購物中心和速食店,州際公路旁,則有一座大型購物商場。這里和我們過去待過的任何市郊,實在沒有太大的差別。
駛進小鎮中心時,就有一點令人沮喪了。街道兩旁都是烏黑老舊,搖搖欲墜的磚房。寥寥幾家商店的店面不是空無一物,就是用三夾板釘死了。很多地方都可以見到鐵軌,但是卻沒有幾列火車經過。梅因大道和林肯路交會路口,矗立著白靈頓獨一無二的高層辦公大廈。十年前,當這座整整有十四層高的大廈剛落成的時候,可是小鎮上的頭等大事。消防隊以這棟大廈為藉口,采購了全新的消防車,因為這樣一來,他們才有足夠長的云梯,可以直通到大廈頂端救人。(我猜從此以后,他們都私心盼望大廈頂樓來次火災,好讓他們的新云梯有大顯身手的機會。)地方人士立刻聲稱這棟新大廈象征了白靈頓的生命力,是舊工業城重獲新生的表征。
但是幾年前,大廈的管理階層在屋頂上豎立了一個巨大的招牌,上面以鮮紅的大字寫著:“把我買下來!”下面是一行電話號碼。從州際公路上往下望,仿佛整個小鎮都待價而沽,而事實也沒有相差太遠。
每天在上班的途中,我都會經過另外一座工廠。工廠外面圍著一圈生銹的鐵欄桿,上面還纏繞著有刺的鐵絲網。工廠正前方鋪設了一個大停車場,足足五畝的混凝土上,從裂縫中冒出了一叢叢褐色雜草。這里已經有很多年不曾停過一輛車子。墻上的油漆逐漸褪色,看起來灰撲撲的。工廠正面的高墻上頭,還依稀可以辨認出這家公司的名稱,因為原本懸掛工廠名稱和標志的地方,油漆的顏色都比較深。
原本擁有這家工廠的公司南遷了,在北卡羅萊納州另建了一座新廠。據說他們是因為和工會鬧僵,而逃離這個地方,也聽說只要再過五年,北卡的工會組織可能就會迎頭趕上,讓他們面臨同樣的勞資糾紛,但是,他們已經為自己買到了五年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他們可以付比較低的工資,同時也少了很多勞資之間的沖突。就今天的企業營運計劃而言,五年幾乎已經好像永恒那么久了。所以,白靈頓的郊區就出現了又一座工業恐龍遺骸,另外則有兩千名失業人口流落街頭。
六個月前,我剛好有機會走進這座工廠的內部。當時我們只不過想在附近找個便宜的倉庫,所以一起來看看這個地方。(我剛來這個小鎮的時候,真會做白日夢,我以為將來我們也許會需要很多擴充的空間。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個人笑話。)工廠中的寂靜令我感觸良深,周遭的一切都如此沉寂,只有腳步聲傳來的陣陣回音回蕩在空氣中,感覺好怪異。所有的機器都拆除一空,只剩下一個巨大的空廠房。
現在,再開車經過這個地方,我禁不住想到,三個月后就輪到我們了。這個想法令我不禁戚然。
我很不愿意看到這種情況發生。從七十年代中期開始,這個小鎮平均每年都會流失一家大雇主——不是關門大吉,就是從小鎮撤資,搬到其他地方設廠。這個循環似乎永無止境,而現在可能就輪到我們了。
當我回鄉管理這座工廠的時候,白靈頓《先鋒報》曾經登了一篇報導。我知道,這是小鎮的大事,有一段時間,我因此還小有名氣。其實只不過因為我是本地出身,才讓這件事顯得非比尋常,這就好像高中時代的夢想成真一樣。我極不愿意想像,下次我的名字出現在報紙上的時候,刊登的卻是我們關廠的消息。我開始覺得好像背叛了鎮上每一個人。
回到工廠的時候,唐納凡的樣子就像一只緊張兮兮的大猩猩。今天這樣子跑上跑下,他瘦了五磅。我向NCX-10號機器走去的時候,看著他換了一下站立的姿勢,踱了幾步,又停住。突然之間,他沖到走道對面,和另外一個人談話,接著又跑去檢查另一樣東西。我把兩根手指放進嘴里,對著他發出一聲尖銳的口哨,但是他沒有聽到。我只好追著他穿越兩個部門,直到他又回到NCX—10機器旁邊,才終于追上他。他看到我,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辦得到嗎?”我問。
“我們正在試。”他說。
“對,但是會成功嗎?”
“我們正在盡最大的努力。”他說。
“唐納凡,到底我們今大晚上能不能出貨?”
“也許可以。”
我轉過身去,看著這部NCX-10,這部機器還真可觀。這部龐然人物是我們最昂貴的數值控制機,身上披著光亮、獨特的淡紫色外衣(別問我為什么),旁邊有個滿布著紅色、綠色和琥珀色燈泡的控制板,閃閃發光的開關,漆黑的鍵盤,磁帶機和一部電腦顯示器。這是部外表性感的機器,焦點全集中在它中央的金屬操作上,一支鉗子夾著鐵片,裁剪機刨下片片鐵屑,青綠的潤滑油不停的沖洗著鐵片,帶走碎屑。
還好,至少這該死的東西又開始運轉了。今天真幸運,損壞不像我們想像得那么嚴重,但是技術服務人員幾乎到四點半才把機器修理完畢,而這時候,工廠已經輪第二班了。
我們要求裝配部所有的人都留下來加班,盡管這樣做違反了目前的規定。我不知道該怎么沖銷掉這筆額外的花費,但是今天晚上非完成這筆訂單不可。今天單單行銷經理強斯那兒,就來了四通電話。不管是皮區、他自己的業務員或客戶,都在他耳邊嘮叨不停。今晚非要把這批貨運出去不可!
因此,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差錯了。現在,每個零件只要一完成,就會被一車車推去進行裝配作業,然后領班再把每次裝配線上的產出送到最后的裝配線上。你想談談效率問題嗎?我們現在是以人力來回運送零件,我們的員工平均產出的零件數目一定低得可笑。真是瘋狂。事實上,我很好奇,唐納凡是打哪兒找來這么多人手呀?
我慢慢的環顧四周,這個部門幾乎每個人都在為四一四二七號訂單趕工,唐納凡把他所能逮到的每個人都抓來趕這個訂單,這不是我們平常的作業方式。
但是這批貨終于運出去了。我看看表,剛剛過了晚上十一點,我們站在發貨倉中,貨柜車的后門正砰然關上,司機爬上他的座位,發動引擎,放松煞車,慢慢駛入夜色之中。
我轉身望著唐納凡,他也轉頭看我。“恭喜!”我說。
“謝謝,但是別問我是怎么辦到的。”他說。
“好,我不問。我們去吃點晚餐如何?”
今天一整天,唐納凡到這時候才第一次露出笑容。遠處傳來貨柜車換檔前進的聲音。
我們坐上了唐納凡的車子,因為他的車離我們比較近。我們試了兩家餐廳,不幸的是,都打烊了,因此我告訴唐納凡,只管聽我的指示開車。我們在第十六街過河,然后沿著白森墨街,駛入南灘,最后到達了面粉廠。然后我們蛇行穿越巷道,那里的房子都一棟緊挨著一棟,沒有院子,沒有草坪,也沒有樹。街道都十分狹窄,而且路旁還停滿了車,因此要通過那里,還真頗費周章。但是我們終于把車停在山尼克酒吧及燒烤店的門口。
唐納凡看看這個地方,問:“你確定這是我們想找的餐廳嗎?”
“對,對,走吧,他們的漢堡是本地最美味的漢堡。”我告訴他。
我們在后面找到了座位。美馨認出我來,走過來鬼扯一番。我們聊了一會兒,然后我和唐納凡各點了一些漢堡、薯條和啤酒。唐納凡環顧四周,問我:“你怎么會曉得這個地方呀?”
我說:“我生平第一次喝啤酒,就是在這家酒吧,我想我當時坐的位子就是左邊數來第三張凳子,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唐納凡問:“你年紀很大才開始喝酒嗎,還是你根本就在這里長大?”
“我的老家離這里只有兩條街,家父開了家雜貨店,現在雜貨店由我哥哥經營。”
“我不知道你是白靈頓人。”唐納凡說。
“經過十五年的時間,公司才終于把我調回這里工作。”我說。
啤酒送來了。美馨說:“這兩杯由山尼克請客。”
她指了指站在吧臺后面的山尼克,我和唐納凡向他揮手道謝。
唐納凡舉起玻璃杯說:“慶祝四一四二七號訂單終于出門!”
“我會為這件事喝一杯。”我說,和他碰了碰杯子。
幾口黃湯下肚后,唐納凡看起來放松多了,但是我仍然想著今天晚上的經歷。“你知道嗎?我們為這批貨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我們損失了一名優秀的機械師傅,還有一大筆NCX—10的修理帳單等著付,再加上加班費。”
“還要加上NCX-10沒修好以前,我們損失的時間。”唐納凡補充。然后他說:“但是你必須承認,一旦我們開始趕工,就真的動起來了。我真希望我們每天都能這樣做。”
我笑了。“我可是敬謝不敏,我可不想重復今天這樣的經歷。”
“我不是說每天都需要皮區闖進工廠來頤指氣使,但是我們的確把貨發出去了。”唐納凡說。
“我舉雙手贊成出貨,唐納凡,但不是采用今天晚上這種方式。”我告訴他。
“但是,我們成功出貨了,不是嗎?”
“沒錯,但是我們不能容許這種出貨方式。”
“我的眼中只看到必須完成的工作,以及怎么讓每個人都為這項工作賣命,管他什么撈什子的規定。”他說。
“假如我們每天都像這樣管理工廠,你知道我們的效率會有多低嗎?”我問,“我們不能每次都要整個工廠只專注在一份訂單上,這樣一來,經濟規模就消失不見了,我們的成本會比現在還要糟糕。我們不能只靠直覺來經營工廠。”
唐納凡沉默了下來。最后,他說:“也許我從監督趕工的角色中學到太多錯誤的做法。”
“聽我說,你今天的表現簡直太棒了,這是我的真心話,但是我們不會無緣無故的制定政策,你也應該要了解這點。我告訴你,盡管皮區單單為了逼我們趕出一批貨,就惹出這么大的麻煩,但是如果我們不能有效率的管理這個工廠,他會回過頭來敲我們的腦袋。”
他慢慢的點點頭,接著就問:“那么下一次再發生這種事情,我們該怎么辦?”
我微笑著說:“也許還是如法炮制。”然后轉過頭去,大喊:“美馨,再給我們兩杯啤酒。不,省得你費事,干脆給我們一大壺好了。”
于是,我們度過了今天的危機,我們贏了,但是贏得很險。現在唐納凡已經回家了,而酒精的效應也慢慢消退,我看不出有什么好慶祝的。我們只不過想辦法運了一批延遲許久的貨出去而已。
真正的問題在于,整個工廠處境危急,皮區只給我們三個月活命的時間,然后他就要拔掉插頭。也就是說,我只有利用剩下的兩三次月報,來說服他改變主意。然后,他就要到管理階層那兒報告數字,圍坐在會議桌旁的每個人都會注視著格蘭畢,格蘭畢會問幾個問題,再看數字一眼,然后點點頭。就這么決定了,一旦層峰作成決定,就不可能翻案了。他們會給我們一點時間,處理積壓的訂單。然后就會有六百個員工名列在失業名單上,加入他們的朋友和舊同事(也就是我們早先裁掉的那六百個人)的行列。
于是,這個事業部就會再退出一個我們無法競爭的市場,也就是說,這個世界再也買不到我們制造的好產品了,因為我們的產品可能不夠便宜,或生產得不夠快,或不夠好,或還有其他缺點。總而言之,我們打不過日本人或其他競爭對手。這是為什么我們會成為優尼集團旗下又一個失敗的事業部,這也是為什么在總公司的大老板們和其他的輸家達成了兼并的協議后,我們將被迫投效到另一家“天曉得什么”公司旗下。這些日子以來,這種做法似乎已經成為企業策略計劃的精髓所在。
我們到底是怎么了?
每隔半年,公司里似乎總會有人提出新計劃,作為解決一切問題的萬靈丹。有些計劃似乎一時奏效,但是沒有一個計劃帶來真正的好處。我們月復一月地蹣跚前行,情況從來不曾好轉,大多數的時候,情況甚至日漸惡化。
好了,羅哥,埋怨夠了,該試著冷靜下來,理智的想一想。現在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夜已深了,終于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了……坐在這個備受垂涎的辦公室里,我的王國寶座上,沒有任何人會來打擾,電話鈴聲也不再響起,所以,咱們就好好來分析一下整個情勢吧。為什么我們不能擊敗對手,以低成本,穩定而準時的產出高品質的產品呢?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對勁,我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但是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嚴重的根本問題,我一定有什么疏忽之處。
我所經營的應該是一座很好的工廠。該死,這絕對是座好工廠。我們有技術,我們采購了我們所能買到的最好的數值控制機,我們擁有機器人,還擁有一套除了煮咖啡外,應該無所不能的電腦系統。
我們也找到了一批好員工,他們大部分都很不錯。好吧,我們在幾個方面,確實比較弱,但是在大多數的領域,我們的人都表現優異,雖然我很確定他們的潛力還沒有充分發揮。我和工會也相處得不錯,雖然他們有時候會找麻煩,但是競爭對手也有工會,而且上次談判的時候,我們的工人還讓步了,盡管讓步的幅度不像我們所期望的那樣大,但是目前的協議還算可以接受。
我有機器,也有人手,我需要的材料全都不成問題,我知道市場的確也需要我們的產品,因為競爭對手的產品賣得很好。那么,到底出了什么問題呢?
問題全出在該死的競爭上,激烈的競爭把我們害慘了。自從日本人跨入了我們的市場以后,競爭就變得激烈得不得了。三年前,他們在品質和產品設計上勝過我們,就在我們即將迎頭趕上的時候,他們又在價格和出貨速度上拔得頭籌。我真希望能找出他們致勝的秘密。
我究竟該怎么做,才能提高競爭力?
我已經降低了成本,這個事業部沒有一個主管像我一樣,把成本縮減到這個程度,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再減了。 此外,盡管皮區還是狠狠批評了一番,我們的效率其實很高。他轄下的另一家工廠效率更差,我很清楚這點,但是其他人不像我們面臨這么強勁的競爭。也許我可以把生產效率再提高一點,但是……我不確定這是好辦法。這就好像拼命鞭打一匹已經盡全力奔馳的馬一樣,只是徒勞無功。
我們必須對交貨延遲的訂單想想辦法。工廠每一筆訂單都非得到了被逼趕工的地步,才出得了大門。工廠里堆滿了庫存,我們如期發出生產材料,但是到了交貨期限,生產線的另一端卻沒有生產出任何東西。
無獨有偶,幾乎我所知道的每一家工廠,都設了進度跟催人員。你走過美國每一家像我們這樣大小的工廠,就會發現在制品(work—in—process)存貨都和我們不相上下。我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另一方面,這座工廠并不比其他我所見過的工廠差,事實上,還比許多工廠的情況好得多,可是,我們偏偏就一直虧錢。
假如我們可以出清積壓的訂單就好了。有時候,真好像有個小鬼存心搗蛋,每當我們開始上軌道的時候,他們就躲在一旁,趁換班的空隙,沒有人注意的時候,偷偷改掉一些東西,搞得雞飛狗跳。我敢發誓一定有鬼怪作祟。或許,問題出在我才疏學淺。但是,該死,我不但有工程學位,還拿了個企管碩士。假如皮區認為我不夠格,他根本不會讓我坐上這個位子。所以,問題不可能出在我身上吧?
天哪,想當年我還是工業工程系上無所不知的聰明小子呢!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十四年,還是十五年前?從那時候到現在,我已經度過了多少漫漫長日?
過去,我總以為只要我努力,就沒有什么辦不到的事情。我從十二歲就開始打工,每天放學后,都到老爹的雜貨店幫忙。中學時代,我仍然半工半讀。年紀稍長后,每年暑假,我都到附近的面粉廠工作。從小我得到的教誨就是,努力終會得到好報。說得很對,不是嗎?看看我哥哥吧,由于身為長子,他走了一條輕松的路,現在他在小鎮上一個不怎么樣的區域擁有一家雜貨店。反觀我,我一直努力工作,憑自己的汗水念完工程學校,還在大公司里
掙得一席之地。我忙得和自己的太太、小孩形同陌路任勞任怨地為公司賣命,而且還說:“還不夠,請給我更多的重任!”天哪,我真高興我如此賣命!看看今天的我,才三十八歲,已經當上廠長了!不是很棒嗎?我現在真是樂在其中。
該離開這個鬼地方了,今天可真是受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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